宋青苑記得,陸銘軒曾說過。
錦衣衛心狠手辣,殺人不見血,與正統出身的朝廷命官不對路。
故而,陸銘軒就是佩服蕭景鐸的才華為人,也從未升起過,結交之心,更談不上喜歡錦衣衛。
可今天卻反其道而行之,主動免去蕭景鐸的花銷,未免有討好之嫌,讓宋青苑覺得很奇怪。
“這風格和你以往不太像…”宋青苑輕輕開口。
陸銘軒輕笑一聲,目光變得悠遠,綿長,“不像嗎…”
“以前太天真了,以為憑借一己之力,赤子之心,就可以迎接所有磨難,可后來才發現…”
“在權勢地位面前,自己什么也不是,太過渺小,想要抓住自己想要的,就只能去拼去爭。”
陸銘軒回神看向宋青苑,“蕭大人不但是錦衣衛指揮使,還是世襲的鎮北候。”
“無論是手中的權力,還是在權貴中的地位都甚高。”
“如若能與他交好,對我將來的官途,非常有利!”
陸銘軒承認,他以前是看不上錦衣衛,看不慣錦衣衛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做事方式。
可現在不同了,權勢的威壓,讓他的性情發生了轉變。
現在他反而覺得,只要能達成自己的目的,用些手段又如何。
官場不就是這樣嗎,不結黨,不營私的官員,哪有一個能走上閣老的位置。
俗話說,入鄉隨俗,入了官場也一樣,就要按照官場的規矩來。
所以才有了今天,陸銘軒主動免去蕭景鐸花銷這一幕。
聽了這一番話,宋青苑不知如何開口。
磨難讓人成長,可同時,磨難也讓人變得不單純。
陸銘軒的心,已經被權力所侵染了嗎?
宋青苑無法確定,她只知道陸銘軒變了。
可是人終會成長,終會變,就像她和陸銘軒之間的關系一樣。
就算沒有發生陸銘軒表白之事,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們也會各自組建家庭,然后保持距離。
宋青苑抬起頭,“我不覺得一頓飯,就能讓你和蕭大人結交。”
“如果一頓飯,就能收買錦衣衛指揮使,那鎮府司的大牢早就空了,蕭大人也不用在戰官場上混下去。”
“哈哈!哈哈!”陸銘軒朗聲一笑,“這怎么可能!”
“天然居的烤串兒,就算是金串兒,銀串兒,也打動不了堂堂鎮北候的心。”
“我只是隨口一試,畢竟禮多人不怪。”
“如果以后有機會,能結交上固然好,就算是不能結交,那也要保持良好的關系。”
“錦衣衛…”陸銘軒搖搖頭,“沒人想得罪的!”
“在朝為官的,誰身上沒點兒小毛病,沒點兒小把柄。”
“不被爆出來,就什么事都沒有,被爆出來了…未必能善了,而這些…”
陸銘軒沒說完,宋青苑就明白了,這些小把柄,都握在錦衣衛手里,只等有需要的時候,就會給人致命一擊。
所以朝廷眾多官員,才會對錦衣衛,又恨又怕。
“那…祝你以后平步青云,位極人臣。”
宋青苑腳步一頓,宋宅兩個碩大的字,已出現在眼前,宋青苑伸手一指,“我到家了。”
“嗯!好,你進去吧。”陸銘軒隨之停下。
等宋青苑打開大門進去,關上門后,陸銘軒站在原地,默默的看了一陣,才轉身離去。
在他走后不久,身影消失在街道口處時,宋宅的大門,又悄然的打開了一條縫隙,漸漸拉大。
宋青苑遠站在其內,遠遠的望著。
她不是真的十三歲的小女孩兒,感情的事情,她經歷過,有過分分合合。
陸銘軒看她的目光里帶著炙熱,帶著深深的感情…
這些,宋青苑都不會看錯,可惜她無法回應,也無法再給他期待。
宋青苑眉頭蹙了起來,喃喃道,“這個事情,有些難辦了…”
陸銘軒是她來到古代后第一個朋友,也是唯一一個朋友。
是她本人結交下來的,而不是從原身那里繼承,這對宋青苑來說,意義非凡。
如果可以,她希望他們永遠都是朋友,最好的朋友!
可是事情往往事與愿違,若是陸銘軒總用這種,滿含深情,炙熱的目光看向她,她會很難做。
或許時間長了就好了,宋青苑默默的想著。
再過一段時間,陸銘軒就會回京任職,到時候他們很難再見面。
時間一久,再深的感情也會磨滅掉,到時候再回味,沒準就能喚起當初最純的友誼。
宋青苑相信,一段感情中最大的敵人,不是生離死別,也不是艱難險阻,而是時間。
那就把一切交給時間吧!
想通了這一層,宋青苑一腳踏出宋宅,回身關上大門。
快速向蕭景鐸購下的小宅子走去。
宅院房間內。
蕭景鐸仍然坐在桌子邊,處理公務,桌子上擺放的,是已經泡好的花果茶。
當當當敲門聲過后,“進來”蕭景鐸低沉著聲音。
話音一落,房門應聲而開,率先映入眼簾的,是宋青苑笑面如花的容顏。
“大人…”宋青苑喊著。
眼睛一掃,就注意到桌子上的茶。
花果茶!
是她做的,也是她送給蕭景鐸的,不過蕭景鐸并不愛喝,只有當她來了的時候,才會泡給她喝。
看著這壺茶,宋青苑心里了然,蕭大人這是篤定了她會來,在這兒等著她呢!
“大人…”宋青苑輕輕喚了一聲。
也沒客氣,坐在桌子邊,揚起手,端起茶杯,為自己倒了一杯花果茶。
作為一個現代來的年輕人,無論是龍井,毛尖兒還是碧螺春,她統統不喜歡。
還是現代的那些飲料,酸奶適合她,不過這里都沒有,好在還有這花果茶,配上些蜂蜜,糖,就可以當飲料喝。
宋青苑端起喝了一杯,溫度剛剛好,不燙也不涼,這是她最喜歡的。
蕭大人果然有心!
這么想著,宋青苑把裝在荷包里的繡帕拿了出來,輕輕打開,露出里面的碎銀子。
伸出兩根千細的手指,緩緩捏起,放到蕭景鐸手邊。
笑道,“自家的店鋪,哪有主人家過去,還花銀子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