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爺沉默半晌看向徐清歡:“就像徐大小姐說的那樣,這樁事涉及成王,而且沒有真憑實據徐大小姐繼續查下去,難道不怕會引火燒身?”
徐清歡道:“從鳳翔到京城,我查的每件案子都不容易,既然我來了這里,就已經有了準備。”
沈老爺不由地嘆了口氣:“我已是行將就木,應該將這樁事帶進棺材中,可自從在簡王爺莊子上見到衛娥安葬故人尸骨…我心中難免又起波瀾,如果不弄清楚,我怕將來無顏去見故人。”
這句話是實話,正是因為慧凈的案子和衛娥的出現,才會讓他更加想要知曉當年的事是個什么結果。
徐清歡沒有說話,許瑞緊盯著沈老爺,幾乎不敢呼吸。
沈老爺抿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嗓子才道:“這件事與魏王謀反案有關。”
房頂上的人影,聽到這話將腰間的長刀抽出了一半。
沈老爺自然不知曉這些,他接著道:“那年魏王謀反,宮中大亂,許多宮人和內侍被盤查,我們被關押起來審訊。
當時人心惶惶,犯錯的宮人被懲辦自不用說,可沒有犯錯的人也怕會降下無妄之災,氣氛緊張再加上有人居心叵測趁機公報私仇,終于有人熬不住發了瘋,趁著守衛不備搶了刀四處傷人,事發突然有兩個人躲避不及被刺傷,其中一個傷得重些。
我與他平日里關系不錯,見他如此就在一旁照顧,可他傷在要害血怎么也止不住,眼見人就不行了。
到了最后關頭,他支撐著跟我說,有人讓他幫忙打聽消息,可能是因為這樣他才會惹禍上身,那內侍可能根本就沒有“瘋癲”,而是在故意害他。
他求我將消息送到一個地方,就說那些賊匪來頭很大,讓那些人不要再查下去,免得更多人遭到毒手。”
沈老爺說完這話看向徐清歡:“那人托我送信的地方就是這處院子。
魏王案的風波過去之后,我曾托人前來,打聽得知這院子在魏王案后就被賣給了一對賣豆腐的夫妻,這線索已經斷了我也就沒有再深究。
可這些日子我總會夢見他,覺得他是在埋怨我沒有盡心盡力。
所以我才會再次前來,明知過了這么年,痕跡只怕早就被抹去了,就算敲開了門去問,只怕也問不出什么來,所以我才轉身就要離開,沒想到徐大小姐會打開門。”
“還真是巧合,”徐清歡道,“就像是早就安排好的那樣,我查到這個案子,正好遇見了沈老爺。”
沈老爺道:“我說的那個內侍叫陳貫,泰慶22年被內侍刺傷身亡,我還湊了五十兩銀子送去陳家,是否屬實大小姐很快就能查明。”
徐清歡看著沈老爺:“沈老爺還沒有回答我一個問題,您與成王爺關系如何?”
沈老爺道:“我在宮中當差時,只是見過成王爺,向成王爺問過好,出宮之后從來沒有去過成王府。”
徐清歡接著道:“沈老爺為何不回到祖籍,而是留在京中呢?”
“徐大小姐的意思是我想要攀交達官顯貴,”沈老爺聲音忽然變得冷淡,“做了一輩子奴婢,這么大的年紀還想要對人卑躬屈膝…”
說到這里沈老爺停頓了片刻:“徐大小姐到底還是勛貴家的女眷,不知道我們這些奴婢的苦處,我在京中族里過年過節還會問候一聲,真的回到族中,那就是要依賴族中討生活,誰還會將你看在眼里。
被人看到了老邁和無能,不會換來憐憫,只會被瞧不起,從走出家門那一刻開始,就已經不可能再回去了。”
沈老爺不等徐清歡再說話,站起身來:“我期盼徐大小姐能查清此案,這樣也能了卻我一樁心事,我知曉的全都說了清楚,這就告辭回去了,他日大小姐需要我的證詞,隨時吩咐一聲。”
沈老爺說完向門口走去。
眼見沈老爺就要走出門,徐清歡道:“案子沒有查清之前,還請沈老爺不要將今夜的話透露出去。”
沈老爺點點頭:“徐大小姐放心,除非衙門來問,我不會亂說。”
等到沈老爺走出院子。
許瑞低聲道:“大小姐,您覺得這沈老爺說的是不是實話?那被害死的內侍說,那些賊匪來頭很大,指的定然就是殺害宋家長房的人,這樣就都對起來了。
宋大老爺發現了那些賊匪稟告給衙門,誰知道那些根本就不是賊匪,他們是在為成王效命,成王為了掩蓋這個秘密,就趁著京中大亂,將宋家長房滅口,這也是大老爺要離開京城的原因。
宋家不可能對付一個王爺,成王府就在京城,他們為了躲避成王只能選擇遠走。”
許瑞眼睛忽然一亮:“大小姐,你說成王爺是皇親國戚,他為何要養那些兇悍的賊匪?”
徐清歡沒想到許瑞會這樣聰明,不等她來指引就說出這些話,這樣一來就會讓今晚的“查案”更加順利。
徐清歡道:“賊匪可以聚集財物和兵馬,就算朝廷發現了也只是帶人剿匪,可如果一個王爺偷偷地養兵馬,籌備財物被人發現那就是謀反之罪,也許早在十四年前,他就想要起兵謀反,卻不知什么原因沒能繼續下去。
現在又謀劃了十四年,也許他早就今非昔比…一旦成事就要釀成大禍,不過沒有查證之前我們也不能向朝廷稟告,好在成王府被朝廷掌控,幕后之人真的是成王的話,他不敢輕舉妄動。
就怕…”
徐清歡沒有繼續說下去,她坐在椅子上思量了半晌,才坐上馬車回去安義侯府。
馬車一路通暢沒有任何人阻攔。
徐清歡輕輕地松了口氣。
今晚有些冒險,但好在達到了她的目的,或者說一切比她預想的還要好。
馬車還沒有到安義侯府,就有馬蹄聲傳來。
徐清歡輕輕掀開車簾。
“是宋大人。”孟凌云立即稟告。
徐清歡看向宋成暄,他們之前說好了,今夜宋成暄就留在衙門里,不要出現在這院子周圍,他這么快就趕過來,顯然是沒有聽她的話。
馬車到了安義侯府停下,徐清歡從車廂里走出來,下人還沒擺好踏凳,宋成暄已經大步走上前,伸手攬住徐清歡的腰身將她抱下了車。
安義侯府下人全都低下頭,裝作什么也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