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
漸漸熄滅的篝火散發最后的余熱,幾成灰燼,似久未添柴。
昏暗的洞窟陰影中,似有一道人影若隱若現,周身淡金色光影此起彼伏。
不知過了多久,微風乍起,接著席卷煙塵,圍繞人影盤旋不定,余燼中的火星大量,照出吳明剛毅瘦削的臉龐!
開闔的雙目中,隱有懾人精芒一閃而逝,淡金色罡衣驀地斂去,外露的肌膚隱有一層無色毫光若隱若現。
“終于成了!”
吳明驀地長身而起,滿意的晃動了下身體。
氣灌全身,二境氣武者!
離開血磷坡,覓地療傷之后,修為突破如水到渠成。
除了根基扎實的超乎想象,還有連番大戰,讓他對內力的運用更加嫻熟。
甚至因肉身強大,內力暴漲之后,沒有絲毫不適。
而同樣遠超同階的武意,使得修為突破之后,對自身武技功法沒有任何生疏,僅僅打了幾套拳,便掌握了變化。
“原以為有各種寶物防身,即便不能橫行幽峽嶺,保命不成問題,沒想到僅是在嶺下,就遇到生死危機。此次能脫身,可以說是僥天之幸,同樣的錯誤決不能再犯。”
吳明疲態盡去,回想之前的一幕幕,很清楚自己錯在哪兒。
縱然一直被強敵環伺,可對手莫不是一方天驕乃至大宗師級的妖皇存在,盡管化險為夷,可也讓他謹慎中有了一絲輕忽。
但同時又有慶幸,得虧是在嶺下,若是在嶺上陷入相同的兇地,不是也得脫層皮,甚至十死無生!
三省吾身!
這就是吳明秉持的修行之道!
“是該看看納戒中有什么了!”
吳明先拿出大如手鐲的妖蠻納戒查看。
足有百丈的空間內,一塊靈石都沒有,滿滿登登的都是各種煉材礦物和兵器。
粗略一掃便確定,全都是煉制玄兵以上的靈材,至于兵器,上百把各式靈兵,而且都是精品,光是極品靈兵有有十二把,另有八把玄兵。
頗為奇怪的是,無一例外都是人族武器,沒有一件妖蠻的。
打開人族納戒發現,正好相反,數百丈空間內,多半都是碩大的妖蠻兵器。
“呵!”
吳明略一思量,便想通其中緣由。
天性使然,當年受困于此的鼠蠻強者,掠奪人族軍營后,將寶物轉移到了好藏匿的納戒中。
只是后來靈智被幽峽嶺規則剝奪,再也沒有能力取用里面之物,而靈石或靈藥一類的寶物,也都在之前消耗一空。
看的出來,鼠蠻巢穴從未被攻破,否則絕不會留下這么多寶物。
想來也是,若這么容易,也不會是兇地霸主之一。
若非諸多寶物護身,又有機緣巧合,光是迷宮般的巢穴,就足以擋住九成九的尋寶者。
“果然有!”
從納戒中翻出三個木箱,兩個里面是獸皮,粗獷的文字卻都是獸文蠻族語言,最后一個中放置著許多竹卷和錦帛,還有兩枚明顯是人族所屬的銅制印璽。
看到這些,吳明不由慶幸,妖蠻雖性格殘暴,卻對人族文化極為欽慕。
鼠蠻的智慧在蠻族中屬上乘,竹簡摩擦的痕跡看,應是多有閱覽,當然也有做戰利品的原因。
那個時代的人族,各種奇淫巧技遠未發展到如今繁盛,所以書信都是通過特制的竹簡或錦帛。
“虎賁尉印!”
吳明眉頭大皺。
看官職名位,應是中古前期的官職,相當于今古五國的中郎將,位列四品上,實權軍官。
莫看吳明身為從二品吳王,但沒有軍職在身,比之五品軍官遠遠不如。
拿出吳王印與之比較,毫無相似,材質更是完全不同。
另一枚上刻著,魏文裕印!
在其所知中,并無此人,但能當上五品大將者,絕非無名之輩。
從印璽上沒有看出頭緒,吳明轉向信竹簡信件。
古拙繁復的纂字,吳明一點都不生疏,前身自幼飽讀詩書可不是蓋的。
一連翻閱十幾卷竹簡,其上記載的都是傳令、求援等等,唯有一卷,竟是上祈令尹!
“令尹…這是中古七國亂世中,楚國最高軍事統帥的官職!”
吳明瞳孔微縮,輕抽一口氣。
自從來到神州,只要有閑暇,就會搜集各類傳記,雖然許多秘聞不甚清楚,可名人軼事還算耳熟能詳。
而做過令尹者的雖然不少,九成是楚國皇親或本族,唯有兩人是外族,其中一人正是姓吳!
打開竹簡,當看到署名時,吳明如遭雷擊,久久無言。
“呵呵,若吳家祖上真是這位…那就太有意思了。”
許久之后,吳明哂笑連連,豁然開朗,一切都想通了。
聯想吳王府遭遇的種種,還有陸九淵的圣道,為何偏偏要選吳家,都在這個名字里了。
哪怕,這只是一個名字,可直覺告訴他,就是因此!
若說氣運,有什么能比位列武廟七十二將之一,享受億萬人族香火供奉的存在,更能夠庇護圣道呢?
武廟,乃是今古五國初定之后,合人族所有大能者之力,共同創建的最高祭祀場所。
同樣也是人族最后的避障之一!
與之相對是文廟,供奉儒祖、十二圣哲和歷代儒家先賢。
兩者合一,則是圣賢冢!
單是前者,就足以體現吳明所想的這位,地位之尊崇!
“嘿,好一個殺妻求將,好一個儒門棄徒,好一個春秋筆法!”
想到關于這位圣將軍的生平事跡,吳明不由撫掌大笑,面露嘲弄,拿出古銅劍連連輕彈。
沉悶的錚鳴中,好似夢回中古,一件件,一樁樁,一幕幕,涌上心頭。
當初看到這兩則傳記故事時,純屬是飯后無聊,打發時間的小故事。
可現在事關吳家,雖然看似陰謀論,實則放在自己身上,容不得他不多想!
中古七國亂世,這位圣將軍侍奉多位主君,先是學文,后來棄儒學兵。
用后世的話來說,好聽點叫投筆從戎,在儒家看來,不正是欺師滅祖?
而其殺妻求將,是為大義還是貪慕名利?
如此種種,后世早已不可考究。
但有這等人格缺陷,德行有虧之人,豈能位列武廟七十二將之一,受億萬人族香火供奉?
例數上古、中古、今古人族朝代,幾乎都能看到,某某禍國殃民的妃子,禍亂朝綱,以至民不聊生,妖孽橫行,等等記載。
一個女人,即便魅力再大,能迷惑的了皇帝,還能操縱的了滿朝文武?
儒家春秋筆法,矯枉過正不假,難道就沒有潤色,亦或添加點什么,以作掩飾?
“是與不是,就在這古銅劍和印璽上了,但中古的恩怨離我太遠,最好也不要來煩我。”
吳明眼瞼微垂,漆黑如星辰的眸子,沉寂的令人心寒。
想通之后,稍稍整理了下所得,沒有過多耽擱,吳明繼續啟程。
幽峽嶺上空兩色云霞遮天蔽日,幾乎感覺不到時間變化,但吳明一向對時間把握的很準,算算時間,此次突破并未耗費多少時間,僅僅兩個時辰罷了。
但之前在血磷坡被圍困,加上趕路,又過去兩天。
距離關閉,已經過去了六分之一。
事實上,在幽峽嶺開啟之處,歷經多次大戰和探索之后,各家都有自己的地圖,對于某些寶物的出產也有記載,基本上目標頗為明確。
只是后來損失慘重,入不敷出,久而久之,便成了一項默認的送死任務。
至于賭約中的一郡之地,基本上沒多少人在乎了,因為在開始前,就已經著手做遷移了。
而對流離失所的百姓,生活是否困苦,更沒人關心!
又歷經大半月橫沖直撞,幾乎沒有任何阻礙,吳明跨過了數座險地、兇地,終于即將到達嶺上邊緣。
一路上,對于險地自然是沒多少顧忌,至于兇地,也是盡量靠外圍行走,哪怕繞些道,也不愿再冒險。
并非是怕,而是耽擱不起,而且確實兇險異常。
唯有剛剛沖出的一座兇地,是直接橫穿,因為其中有名的霸主級兇物,乃是單獨行動,并非群居。
對吳明而言,威脅性大減,即便真碰上,大不了舍下一枚保命符箓離開。
“這就是嶺下頂級兇地赤葉林了!”
此時,吳明站在一處陡坡前,望著上方赤紅如火,又覺紅的瘆人,好似鮮血似的山林,面色凝重。
若非必要,他是真想繞過去。
但赤葉林中有特殊寶物,可以讓嶺下武者通過屏障,進入嶺上。
一般而言,早年的人族武者,都會選擇在突破之后實力大進,才會選擇進入嶺上與妖蠻血戰。
可這片林地縱橫極廣,比血磷坡大數倍不止,而且是前進方向中,唯一有異寶的兇地。
“按照記載,里面并無人形兇物,唯一可慮的是赤脊蒼熊和血睛虎!”
雖然兩兇物是獨行兇物,但都屬于感知極為敏銳的存在,吳明即便是龍衣遮蔽,也不敢掉以輕心。
畢竟,之前的豺蠻將通過血液流動和心跳,都能察覺,難保兩大兇物有特殊手段。
略作準備后,吳明將一應寶物全都裝備齊全,確定沒有遺漏,這才外放雨燕,沖入林中。
嘩啦!
赤紅如血的廣茂山林,在微風中獵獵作響,好似在歡迎,又像大笑,眨眼間遮蔽了吳明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