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大道無情,圣與天齊,古人誠不欺我!
哼,求人不如求己,既然是獨木橋,那就擠過去!”
下山中的吳明,神色說不出的陰沉。
雖然他不在乎什么機緣,但陸子青的選擇,還是讓他有些不舒服!
以其聰明,又見到了陸九淵,想必不會猜不出,他在少林是為了什么。
但即便如此,也將他在此地最大的安全憑依生生剝去了一半,將他置于險地!
縱然這里面有秦松之以及諸多勢力從中作梗的緣故,在見到陸子青的一刻,毫無親人相見的熱絡,反而像是在大冬天里被潑了一盆冰水!
若非心志堅毅如他,恐怕會當場失去理智,毫無顧忌的質詢一番!
而為了日后大計,還不得不橫眉冷對,做出一副反目成仇的假象,以此掩人耳目!
“惠岸大師跟著在下,莫非還沒當夠隨從?”
腳步微頓,吳明頭也不回,話中不無嘲弄。
“阿彌陀佛,施主攜憤而去,貧僧是怕施主一念之差,而誤入歧途!”
惠岸似慢實快,緩步而來。
“八步趕蟬,呵呵!”
吳明瞄了一眼,不以為意。
初次見面時便知道,這位惠岸大師,對自己頗有微詞,之后更未再見。
后來打聽過,據說是下山歷練去了,沒想到是去了南方,還把陸子青給帶回了少林,生生破了自己籌謀許久的局!
現在想來,這其中未必沒有那位玄弘圣僧的手筆,當真不可小覷!
“施主既已離開少林,何不就此回宋京,也好過獨自一人在外行走。”
惠岸微妙的試探道。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大師南方一行,不遠萬里,收獲良多,在下頗有感觸,想要一觀嵩山大好河山。”
吳明張開雙臂,好像要擁抱崇山峻嶺,豪情萬丈的道。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施主果然早慧,一言一語,發人深省!”
聞聽此言,惠岸目光微閃,點頭不已。
“看這意思,大師是要和在下同行了?”
吳明嘴角勾勒起一抹玩味笑意。
“嵩山方圓數十萬里,多有狼蟲虎豹妖物,吳施主若不介意,貧僧也想試一下,多年在寺中禮佛,卻是錯過了這片大好河山。”
惠岸平靜道。
“固所愿也,不敢請爾!哈哈哈!”
吳明嘴角玩味之色更濃,輕輕撫了撫小貓柔順的毛發,長笑著步入山林。
惠岸眉頭微皺,略一沉吟的跟了上去,既然已經現身,就沒打算暗中跟蹤,以他的身份,還不屑于做躲躲藏藏的宵小之事。
咚咚咚!
驀地,一百零八鐘響,聲傳萬里,萬籟俱寂!
嵩山地界,方圓數萬里,億萬生靈有感,聞者無不悲泣,哀鳴遍野!
“這是”
吳明悚然動容,心頭突突直跳,莫名覺得血液加速流動,好似與他有關系的人發生了重大之事。
雖然心血來潮,遠不如天人感應來的準確,但吳明對自己的直覺極為篤定。
“師父!”
就在此時,惠岸悲聲跪倒在地,叩首不止。
“玄悲大師圓寂了!”
吳明呆愣當場,腦海中閃過一道枯瘦如柴的盲僧身影,看似行將就木的身體,卻在無形間透著無與倫比的偉岸!
雖不能確定惠岸所說的師父就是盲僧,可少林寺與他有關,又行將就木的僧人,也唯有這位高深莫測的得道高僧了!
一時間,不由默然而立,垂首默念走好!
與此同時,億萬里外不知名的地方,慧空和智先誦經超度,慧能枯坐古廟,天牢中的慧難狂嘯如潮,震動朝野!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剎那,或許是很久,一道氤氳霞光自山頂而下,轉瞬到了眼前。
“這是”
看著到了眼前的金色光團,吳明瞳孔微縮,感受著撲面而來的溫潤光影,似乎想到了什么。
“舍利子!”
惠岸似有所覺的抬頭,陡然失聲驚呼,伸手就要抓。
可在觸及光團的剎那,便被一股沛然偉力排斥開來,只是將他推開,卻沒有受傷。
“師父,弟子知錯,看在弟子左右侍奉百年的份上,請師父原諒弟子!”
惠岸失魂落魄的了一會,噗通跪倒在地,叩首不止。
可那金色光團滴溜溜旋轉著,佛光吞吐間,露出了其內一顆龍眼大小的金玉丹丸,看似橢圓,又似乎是棱形,又好似圓潤如珠,好似蘊藏了千般變化!
沒有得到想要的回應,惠岸目露悲戚失望,卻又不敢上前,只能跪倒在一側。
“禪師好意,晚輩心領了,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緣法,勉強不得!”
似有所感,吳明沉默許久,長嘆道。
縱然舍利子乃佛門無上至寶,哪怕僅僅是被照耀了片刻,都覺身體舒泰,心氣祥和,好似在一瞬間想明白了許多縈繞許久的問題。
但早已做好了準備,決不可能因此而改變,即便這是一件助力還在龍衣之上的寶物!
舍利子滴溜溜盤旋不定,圍繞著吳明轉了三圈,最后停在其面前。
“我明白了,晚輩定當不負所托!”
吳明微訝,目中驀地閃過一縷精芒,恭敬的躬身一禮。
話音方落,舍利子化作一縷霞光,轉瞬沒入其心口,一閃的消失不見。
“玄悲禪師圓寂,大師不該回寺送他最后一程嗎?”
深深看了眼少林寺,吳明抬腳邊走,沒成想,惠岸依舊默默跟著。
“貧僧只是師父坐前聽講沙彌,自會誦經百日!如今施主身負舍利子,貧僧當護送在側。”
惠岸肅穆道。
“呵呵!”
吳明眉頭微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雖然惠岸此舉明顯有監視的意思,但也沒有拒絕,有這么一位大高手在,安全上是沒有問題了。
于是乎,山野間出現了一隊奇怪組合,一少年帶著只貓,一個四五十歲的黃袍僧人隨行在側!
初始,兩人的腳程都不快,一天也就二三百里,如尋常旅者般走走停停,游山玩水,好不樂乎!
七八天過后,隨著一聲虎嘯山林,小貓化出真身,背著吳明日行數千里,即便如此,惠岸依舊不急不緩的跟在一旁。
以其實力,莫說日行數千里,即便萬里也不在話下。
但他不知道的是,這條路,正是之前吳明和慧行回山時走過的路,還有一段路和岳仙君來此時重路。
跟了足足半月,不見吳明停下來的意思,惠岸心頭的緊張稍稍散去,但并沒有就此離開。
數十年禮佛如一日,論耐性,世間也就一幫道士能跟和尚比。
“大師,聽聞這條綿延數萬里的烏龍河,曾經出了一條孽龍,后來被少林寺圣僧鎮壓,一場大戰后形成了伏龍灣,我說的可對?”
時間如晃眼云煙,兩人一獸來到一條大河畔,吳明指著平靜無波的河流道。
“施主所言不錯,正是此河。”
惠岸如實答道。
他卻不知,同樣的話,吳明也問過慧行。
“想來,兩岸百姓,多年來很是感念少林恩德!”
吳明意味深長道。
“我佛慈悲,不假外物,并不因施恩而如何。”
惠岸淡淡道。
“可是我看這沿河兩岸的田土,并不肥沃,是否因為伏龍灣的形成,抽掉了方圓數萬里內的靈氣所致?”
吳明話鋒一轉道。
“這就超出了貧僧所知范疇了!”
慧行目光微閃道。
“呵呵!”
吳明淡笑一聲,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走向一處巍峨高聳,卻顯得有些荒僻的山脊。
“施主耽擱的時間不短了,就不怕玩物喪志,有誤武道嗎?”
慧行第一次直截了當的問道。
“呵呵,我要找的,已經找到了!”
吳明指著那片依山傍水的山峰道。
綠水青山間,惠岸眉頭微蹙,古井無波的雙目中,閃爍著不解之色,時不時看著在山澗中攀巖的吳明。
在其看來,吳明的話簡直沒頭沒腦,怎么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要說游山玩水,常人都是奔著名山大川,嵩山地界廣博,名山大川不計其數。
烏龍河東起少室峰之巔,在早年間,確實是條靈氣盎然,堪稱嵩山地界一絕也不為過。
但自從出了一條孽龍,被鎮壓在伏龍灣后,烏龍河便失去了往昔靈氣,即便有河水孕育,再也沒出過靈田。
真是因此,他才對吳明的行徑感到懷疑,總覺得他懷有什么特殊目的。
“施主,這烏龍峰雖險,但卻并無出奇之處,可否請施主為貧僧解惑?”
猶豫再三,惠岸終究沒有按耐住好奇心。
“呵呵,大師如此執著,豈非著相了?”
吳明正在觀望山勢,聞言啞然失笑。
“施主如此理解也不為過,只是貧僧確實好奇。”
惠岸不以為意道。
“若我沒記錯,這烏龍河東起少室山連天峰,可對?”
吳明反問道。
“施主對嵩山地貌倒是所知甚詳,但施主還沒有說,為何會在此逗留?”
惠岸目光微閃道。
“承蒙貴寺照顧,我能安度這一年半載,只是想來,任性胡為,為貴寺添了不少麻煩,臨走之際,總該做點什么!”
吳明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右手在胸口一抹,取出了兩件極為普通的工具。
看清那兩件物事,惠岸真的成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直愣愣呆立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