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府里 一個女子這才下了馬車便小跑著進去,她一身華裳,淺淺碎花繡在裙擺上,她一走,花兒便像是有了生命那般可以隨風飄動。
這里的人都認識她,不然也不會沒人攔住她的。她一路走進來,卻發現亭臺樓閣處沒有自己想要見到的人。一個不注意,腳底一滑,她摔了個四腳朝天。
“哎!救命!”
她捂著自己后腦勺,怎么還摔倒了。守門的家仆一看到她摔倒了也是被嚇了一跳,他們趕緊圍了上來。可惜這尚書府暫時還沒有買回來丫環,所以他們一個個都不敢上前扶住她。
她疑惑的看著他們,又吩咐道:“快去請大夫!我腦袋疼!”
家仆立刻點頭,然后又飛快的走出去。
恰好這時,尚書大人代程明的馬車剛剛回到了門外,他往里面一看,這是怎么回事?待他走到了人群中時才發現爾琴坐在地上,雙手緊緊地捂著腦袋。
“爾琴,這是怎么了?”
“姑爺你回來了,我沒有什么事的,就是剛剛不小心滑了一下而已,你不要擔心。”
“那可不行,可有請大夫去了?”代程明又問道。
諸位小廝點頭,卻沒人敢開口說話。說啥啊,誰知道尚書大人會不會怪罪他們呢?
代程明也覺得頭疼,這幾日下過雨便容易長青苔,而這里又荒廢了一個月,所以就更容易長青苔了。爾琴在這里跌倒他也是過意不去啊。
他嘆了一口氣,又道:“爾琴啊,我對不住你了。若是我早點買幾個丫環婆子回來打掃衛生就好,你也不至于會跌倒了。”
爾琴微微一笑,柔聲道:“沒有關系,這都是我自己不小心。再說了,姑爺家的情況爾琴也是知道的,又怎會怪罪姑爺呢?”
代程明見她如此懂事他便松了一口氣,還好她不是那種嬌氣的女子,不然自己怕是要費一番時間才能讓她不要生氣了。
“我扶你起來,這里地上涼。”
“嗯。”
他扶她起來,不想卻看到了爾琴手上冒泡了,她一個千金大小姐平日里十指不沾陽春水,又怎么會不小心讓手受傷了?
不過人家的事情他沒有多問,他又道:“爾琴,今日圣上在朝堂之上說了,明晚便舉辦百花宴,也不知道你這樣子還能不能去。”
爾琴腳步一頓,問道:“百花宴。”
“就是讓朝中大臣帶著家眷一起去宮里品茶賞花,這次去的都是一些公子小姐,還有一些名門望族的家主。”
“啊?這么多貴人都會去啊?”
“正是呢,也不知道爾琴如今受傷了還能不能去。若是不能,我心里有愧啊。”
爾琴搖頭,去不去,還說不定啊。她去參加宴席肯定有很多世家公子跟隨自己,若是她不去,豈不是錯過了可以展現自己才華的機會?
“爾琴會去的,圣上的百花宴,爾琴也想去湊湊熱鬧。”
“那好,待會大夫來了讓他給你看看。沒事,那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
“多謝姑爺關心。”
她含笑看著他,代程明發現她笑得極為甜美。這笑容愈發和記憶中的某個人重合起來,他閉上了雙眸,試圖讓自己安靜下來。
不能回憶起她,都是因為自己,她才離自己而去的。這孤單的人世,他該多么的落寞啊。
爾琴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問道:“姑爺,你在想什么?”
代程明:“沒什么,只是有點想秦芳了。”
“原來是想芳兒姑姑了,爾琴也想她呢。她對爾琴這么好,爾琴時常會懷念起和她一起的時光。”
“你和芳兒,有點像。”
“啊?”
爾琴把手輕輕地放在自己的臉上,自己真的像芳兒姑姑么?
代程明點點頭,她們確實很像。如果不是自己清楚的記得他們告訴自己芳兒已經死了,他估計自己還會對芳兒有思念的。
“爾琴,你能不能告訴我,你芳兒姑姑究竟被埋在了哪里?”
“可是芳兒姑姑生前不愿意被您知道,若是我告訴您了,芳兒姑姑會不高興的。”
“你不告訴我,這才是讓我生不如死呢!”
爾琴也緊閉雙眸,她用手揉了揉太陽穴,又看似很是為難的樣子。
“爾琴,你就告訴我吧!我只想去看看她,我和她已經是陰陽相隔的人了,我也明白這個事實。”
“唉,既然姑爺想知道那我便偷偷告訴姑爺吧。就在城外不遠處的一處荒地上,芳兒姑姑的墳前僅是立了一塊石頭,并沒有立碑。”
“多謝!”
代程明終于知道了他妻子被埋在哪里的消息,不過又覺得有些傷悲,為什么,這不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啊。
望著遠處碧藍碧藍的天,再看看如今尚書府里荒草叢生,花花朵朵開,總有種凄涼的感覺。府里沒有一個自己想念的人,他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大夫來了!”
家仆終于把大夫給請回來了,他目光有些閃躲,似乎是不敢看向尚書代程明的雙眼。完了完了,表小姐在這里摔倒了,大人肯定是要責怪他們的。
大夫正在耐心的為爾琴診脈,他眉頭幾乎是要擰成了一條白線,“怎么脈象如此奇怪?姑娘摔到了腦袋,怕是要留下病根了。”
代程明:“什么?快點給她開藥。無論花多大的代價,都要治好她!”
大夫也是一個勁的點頭,他也不敢說什么啊。人家讓幫忙治一下,那他肯定是要治的。大戶人家給的出診費高,他又怎會不抓住這個機會呢?
“大人請放心,老夫一定給姑娘開最好的藥材,不過也請這位姑娘要配合老夫的診治才是啊。”
“您放心吧,爾琴很聽話的。”
“那老夫去開幾副藥材,早中晚都一碗水左右即可。”
大夫收回了放在她手上把脈的手帕,又輕輕地的放到了自己的藥箱里。
代程明疑惑,一雙如鷹般犀利的眼睛在緊緊地盯著他。“怎么大夫不同我們說說看爾琴到底要不要緊?還是大夫醫館里生意太多了,所以就忘了?”
大夫行了一禮,又道:“不瞞大人,近來京城之中大病小病的人多了些,所以老夫也是不能安歇啊。這位姑娘情況有點復雜,想必一時半會也說不清。”
代程明:“這不行!既然來了我尚書府就不可這般置氣。爾琴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將來誰負責?”
大夫悠悠的看了他一眼,心想你不負責誰負責?不過他不敢說出口的,有的話僅限于留在心里。
“大人,姑娘這是不小心摔到了腦袋。而至于有沒有摔傷腦袋老夫也不敢斷言啊,她現在看起來無事,可是將來有事無事老夫也不敢猜測啊。”大夫又解釋道。
“那就沒有法子立刻治好了?”
“應該沒有!”
代程明嘆了口氣,這可怎么辦?這可是他芳兒的親侄女,他不能對著她不管不顧啊。
大夫遲疑了一下,又道:“若是老夫的師父在這里想必可以有辦法,不過師父他神出鬼沒,幾乎是可遇不可求。這個,老夫也實在是幫不了大人了。”
代程明:“敢問您的師父是?”
大夫神氣了一下,又萬分得意的抬起了頭,笑道:“在下的師父醫術精湛,可謂是有枯木逢春之力,老夫也只能告訴你,她姓梨。”
代程明眉頭一皺,梨,這個姓氏他一想到便想到了一個人。
“小雨?對了,小雨醫術好!若是能找她來給你看看,興許會好一些。”
“大人,你你你,你認識我師父?”大夫哆嗦著手,又問道。
代程明點點頭,他何止認識啊。不過說來慚愧啊,他實在是不敢多說,生怕日后被小雨知道了他自己也會覺得臉上無光的。
大夫老臉一紅,他更是難堪啊。他不過是隨意一說而已,誰知道尚書大人竟然認識啊!
糟了糟了,人家姑娘還沒有答應收自己為徒呢!他現在告訴世人自己的師父是她,估計被她知道要追著自己打吧?
大夫和代程明相互看了一眼,這熟悉的眼神讓兩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怎么回事?自然是不敢多說她的事情唄!
生怕只要再多說,就要穿幫了!
“老夫醫館里還有事,大人派個人隨我去抓藥即可。老夫先告辭了!”
“您慢走。”
“謝謝大夫。”
大夫幾乎是腳下生風,沒一會兒便溜沒影兒了。啥跟啥啊,看來日后不能隨便提人家姑娘的事情,不知道的還好,知道的給人家姑娘丟臉啊。不管何時,人家可否沒有答應過要收自己為徒啊。
家仆也是小跑著才跟上了這大夫的步伐,他小聲嘀咕了一句:這老頭,怎么走得這么快啊!
尚書府里代程明把爾琴給安頓好了以后便覺得沒啥事了,他剛剛坐在書房里的時候就覺得有些悶悶的,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回想了今日發生的事情,他還是想不到究竟是哪一件事情能讓自己這般憂心。抬頭間看向了那副山水畫,他抿嘴笑了笑,這是他的芳兒陪他一起畫的。
當時兩人都喜歡詩詞歌賦、名家之畫,也是因這副畫而心生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