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竊笑,這般瞎掰,也不知道自己良心會不會痛呢?
而這皇帝老兒則覺得這十分的雅致,只有這細心的少女才有心思觀察這花兒吧?
他心里不禁對她多加贊賞了幾分,如此美好的一個女子,若是自己不好好珍惜,那就可惜了。
“有花堪折當需折,莫使這玫瑰花兒空對月?貴人,你說如何?”他笑道。
“大人,請自重!”
她故而后退了一步,故作這嬌羞之態。
不過她臉上淺淺的笑意大抵可以看得出來,她毫無害羞之感!
若是讓皇上知道她在江南的事跡,估計早就嚇跑了吧?這江南一帶,可是有很多人記得她會徒手殺雞,還會當街同男子攀談,尤其是美男子!有人曾斷言,此女他日必是潑婦一個!
于是乎,到了該出嫁的年紀,卻也沒有媒人敢來。不是沒人求娶,而是這媒人自慚形穢,這嘴巴也說不過她。
如今這宮里的她突然變了個樣,一身白衣,玲瓏玉系于腰間,一顰一笑,皆為后宮美人之典范。
誰又能料到,這面具笑容的背后,是怎樣潑皮的一個少女?
玫瑰花兒朵朵盛開,但凡風一來,淡淡的花香便四處飄散,這宮中自然是不缺花的,開了又落,落了又開,實屬花之常態。在諸多的花中,能被真正注視的又有多少?
風來花一落,便作一地的粉色玫瑰色花瓣裝飾大地,一點點,入了泥土去,又化了養料。
宮殿的城墻高約十六尺有余,這花兒不經日曬雨淋,唯獨得了這城墻的庇佑,少了些風雨。
可,這花葉也嬌弱無比。也不知道這大風一來,是不是整片的玫瑰花都要倒下了。
她頭上沁出了密密的汗珠,未來得及掏出帕子來擦,這手就直接往額頭上抹了。愣了半晌,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
“這花兒的花瓣好看極了,我竟然一時也忘卻了自己身在何處。有時只沉浸在自己的天地里,完全忘了大人的存在呢。”她笑道,許是若有若無的解釋一下她方才直接用袖子擦拭額頭的不雅之態。
“我不知道貴人心中所想,但貴人若會坦言相對,我也愿意聽聽。”
她低著頭,手上的花瓣一片一片的往花籃子里放,偶爾抬頭看他一眼,道:“聽來做甚,怕人笑話了。”
他只覺得自己同這個姑娘心里確實有些差距,隱隱感覺得到她對自己的猜忌。
為何,她要猜忌自己?
“我怎會笑話姑娘呢?姑娘形態美麗,這心里的定然是我等凡夫俗子所未見過的世外桃源啊。”
“大人真有趣。”
她只是輕笑,并不曾解釋他為何有趣。
而這皇帝老兒有些好奇了,絞盡了腦汁卻也想不出來自己哪里有趣了。難不成,她就是喜歡自己這樣的?
心里大概有了點底氣,他又笑道:“貴人是那國色天香之美人,你需等候佳期,將來必定會成為尊貴的嬪妃。”
“大人可覺得我像這株平淡無奇的薔薇花么?”
“貌似有點。”他忽然又恍然大悟!她這是在隱晦的告訴自己,雖然她不及那玫瑰嬌艷動人,但是這宮里盡是玫瑰時,這玫瑰自然也就沒了亮點。反而是她這小小的薔薇,開始成了稀奇的花卉。想要不引人注目,那著實是有些難了。
細細看著她這張極為冷眼的臉,他竟再也移不開視線。
美人紅唇如花,如那獨特的薔薇悄悄盛開那玫瑰花叢之中,想要被人忽視,那也是極其難的。
感覺到這個皇帝是慢慢對自己上心了,董紋繡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這淺淺笑容如同三月的春風,輕輕地在人心中停留。
她想要的,終歸會慢慢到來。想著今日也差不多了,她便欠了欠身,道:“大人,時候不早了。我該尋著路回去了,來日若有緣分,自然會相見的。”
“也好。”
他也不好做過多的挽留,只是看著她離開,這一叢玫瑰花瓣飄來了淡淡的香氣,他站在原地仿佛還能聽到她在笑。
如此美好的一個女子為何要入了宮門,又在這群芳中甘愿浪費年華呢?
他猜不透,卻也不想猜。心中對她有一絲的憐憫,于是便有了點想法。
既是那護花之人,又為何要讓花兒獨自憔悴呢?“朕便守著你這株薔薇了,就因為你特別。”
邁開了幾步,他又回了那長生殿。這么大的長生殿,該有一個人來熱鬧熱鬧了。他信手立于百步石階之上,如傲視群雄般看著那大大小小的宮殿。一種我自為王的驕傲之感涌上心頭,天下江山與美人,皆不可失。
董紋繡轉了幾個彎,又故作腿疼,坐到了一旁的小圓石桌上。
這時,只見從宮墻不遠處便快步走來了一個女子。她對著董紋繡笑了笑,走上前來,道:“文秀姐姐,一切可好?”
她冷冷的笑道:“他應該會記住我了,過幾日我們再制造機會。讓他見我們一面,這樣一來,見多了以后,你不找他,他反而還來找你了。”
“那如此,真的好么?”
“有何不好?讓他記住了我,日后我們就好辦事了。”
“委屈你了姐姐!”這女子眉頭一皺,些許有些失落,柔弱中夾帶著一點點的傷感。
董紋繡輕輕地握住她的手,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
這個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她要往上走也是人之常情!更何況,她想安安靜靜的坐著,卻偏偏有人來給她找碴,那她能有什么辦法?
“我不委屈!如果我就這樣看著我的人離我而去,那我才是真正的委屈呢!”她莞爾一笑,苦苦的感覺在心里蔓延開來。但是她又只得努力的壓制自己,為了能夠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她做這一切也是在所不惜。
手搭石桌上有些冰冰的,她不耐其寒,又趕緊移開了手。一瞬間,她發覺自己的手臂變紫了,這石桌竟然冰得她手肘都紅了。
無奈,一臉茫然的她目光飄向了遠處。
北歸之燕,你何時才能來?
許你帶我江南一點甘泉過來,我這兒水土不服,著實難以適應啊!
“姐姐我瞧著你這般委屈自己,心里著實不忍。若有我幫得到的地方你便盡管開口好不?”
“微微,是我沒用。竟然也保護不了你的小棉,不過你放心吧,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謝謝姐姐!”
原來,這來時匆匆的女子便是童微微。她同董紋繡以姐妹稱呼彼此,又因為兩人同樣來自于江南,所以感情便要好一些。
最開始的時候童微微丫環小棉被人設計害死了,如今卻也沒能得到一個好的下場。
董紋繡氣憤,原來不爭不搶,真不是一件好事。若是甘于把一切拱手相讓,那也只能落得個被人欺負的下場。她如何不知道,被人欺負時,那是什么感覺?
偏生人家有權有勢,她不過是一個小嘍,這人微言輕的,不被人欺負才怪呢!
她扶著童微微的手,笑道:“我們一定會為小棉沉冤昭雪的,那些壞人不會有好下場的。”
“姐姐謝謝你記掛小棉,只是微微不想看到姐姐被人傷害。微微也怕,怕皇上會對姐姐不利。”
“如何不利?若是我甘愿不出頭,那又有何利?現如今不是我們要去惹事,而是我們不惹事,人家容不下我們。我們若是不作為,那便只能坐以待斃了。”
“這些個道理我都懂,只是姐姐要當心好不好?一切都要慢慢來,急不得的。”
董紋繡點頭,只覺得童微微可憐,她也是有些愧疚的。“我也明白,你放心,我會把握好分寸的。小棉,我們也一定會為她報仇的!”
小棉慘死,如今卻也沒人可以為她說話。這小棉一定是傷透了心吧?
這兩個女子說了好一會兒的悄悄話,角落里靜悄悄的,如同在聽鳥雀低聲吟唱。
宮墻里,每日有人來往于此,她自然是要更加小心的。若是自己不小心,人家便跑了,她心中難辭其咎啊!總有些人,是要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價的。至于這人是誰,她也就不明說了。
人生一場,愛恨交織,恩恩怨怨清不完,直到那閉目的一刻,也難以看得清誰是誰非。
宣儀宮內,爐煙裊裊。
身著“”字圖案花紋長袍的宣儀太后此時正在吃著那銀耳蓮子湯,不過心里卻有些發慌,手中拿著碎玉長勺的手也是禁不住抖了抖,這哆哆嗦嗦的模樣甚為滑稽。
侍女一旁細心照料著她,卻也不敢提出要喂她。宣儀太后內心倔強無比,她向來不喜有人說她閑話,更不喜有人會在她面前秀絕活的。
說白了,她縱使寂寞無比,也不會告知他人半分。
高高在上的鳳凰,從不同庶民打交道。
也難怪,她只適合永遠停留在九臺之上。
輕紗幔帳,宮內輝煌無比,只是有些冷冷清清,連她小口小口喝湯時大礙了聲響也是聽得十分清楚。她不禁有些尷尬,又泯了泯嘴,怎就如此冷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