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他,神氣什么啊?”
“你們就不懂了吧,在人家眼里,咱們這種都只能算是凡夫俗子,是入不了人家眼的。”
一旁的書生們對著凌亦封指指點點,要不是這是在大街上啊,他們估計就要扔白菜了。
說到底,這凌亦封清高的性子早就被眾人所鄙夷了,再加上他家境貧寒,也不過是個窮苦求生,得瑟什么啊?
這大元啊,比他才華橫溢的多了去了。反正這里又不差他一個。
“你們說什么?”殷如是冷聲問道。
求生們趕緊閉嘴了,這位公子可是惹不起的人物啊!
和對凌亦封相反的是,他們對這個殷如是是忌憚有加,因為此人家境寬裕,又是這京都里的公子哥,誰人見了都要哈腰點頭問聲好的。
“若是再讓我聽到你們說的這些話,我可是不客氣了呢。”
殷如是笑了笑,這溫和的笑容要是不知道之前發現了什么的話還真就以為他是對你一點兒惡意也沒有呢。
大街上依舊人來人往,吆喝聲不絕,殷如是本想著請友人一同去那酒樓一起吃個飯的,卻想不到被婉拒了。
“如是兄,你看看這河畔的風景多好啊!”
“那是自然,看來亦封是這京都里最會找美景的人了。”
殷如是搖著手中的墨山明水扇子,夏風緩緩從河面出來,遠遠漂泊的帆船也仿佛被風吹得越來越小,直到消失在了天際盡頭。
兩人一起欣賞著這河岸之美景,比起這里的空曠蒼茫,凌亦封或許更加懷念江南的煙雨小樓,那一陣陣的細語輕歌回蕩在耳邊,佳人獨自撐著傘走在小橋上,那番美景自然是這京都比不上的。
“我的心,仿佛一生都在漂泊。”
凌亦封抿唇,眼中是那波瀾不驚的河水。
“漂泊又如何?總比一輩子被禁錮在一個地方好,我更情愿浪跡天涯,一杯濁酒,敬天地!”
凌亦封不禁有幾分悵惘,又道:“如是,你這般豪邁的氣勢我佩服不已。只是你可知道,我本就孤獨,來這京都連實現心中抱負的機會都沒有,這實在是太不爭氣了。”
“哈哈哈,你若是想同我一般那基本不可能的。”
“為何?”
“你我本性不同,這是改變不了的。你擅長的事情我未必擅長,你性子實際,浪漫又有才華,我倒佩服你才是。”
殷如是苦笑不已,到頭來,竟然是這凌亦封羨慕自己?
他實在是受寵若驚啊!自己何德何能,整日沉浸在酒壇子之中,在這世人看來,自己不過是個廢人罷了。
“亦封,你要相信,這個世道會有你該有的位置。有些東西是你強求不來的,你何不正確的認識一下自己?”
“君子有所求有所不求,我并無太多名利要爭奪。只是想著這普天之下百姓受苦者居多,我不過是想盡一番綿薄之力改善一下罷了。”
“我支持你的,你且要相信,你自己是可以的。”
殷如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重于泰山的模樣。語氣里未免有幾分沉重,隨著那風聲呼嘯而來。
“此次太學府試題泄露,恐怕是有人故意而為之,你信不信?”殷如是又問道。
“何以見得?”
“難道你不知道,原尚書大人回來了?這朝廷之上勢必又要恢復原來的樣子,他又管著太學府,原先那位做的事情他肯定是要扭轉回來的。”
“這…。”
凌亦封眉頭緊皺,似乎聞到了什么陰謀的味道。
一想到尚書大人,他便想起了那位怒視自己的女子。紅唇齒白,一雙明亮的眸子里干干凈凈,仿似一塵不染。
而自己,終究是怨她恨她。
怎么就如此的薄情呢?難道人命在她們這些世家小姐的眼里就真的去草芥一般卑微?他氣憤,散開的手指也緊握成拳頭。
大元,這個燈火通明的世界,怕是要翻一翻牌了。
這河岸上不少船都來了,凌亦封已經在這里等了好多天,未收到音訊之時,他還會一直來。
殷如是有點納悶,為何凌亦封如此固執?
“亦封,這樣也好。你且需審時度勢,充分利用你的才華。想要在這京都混個名堂來倒也不一件太難的事情。”
“我無心名利之事,只想有口飽飯吃,又能為天下蒼生做些事情即可。”
聽了這凌亦封講話,殷如是有種要洗心革面的感覺。
他無奈的嘆口氣,哭喪著臉,又道:“你果真是一個真君子!”
“慚愧慚愧!”
凌亦封稍稍鞠了一禮,面色微紅,被友人這么一稱贊,他確實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靠岸的船只上不少人紛紛走了下來,許是在這船上沒有太多的食物供給,只見這些人面色發白亦或是發青,都不大好看。
“江南的,這邊有點貨物!”一位船夫扯開了嗓子大喊道,周圍人朝他看了看,也便移開了視線。
凌亦封聽后又一喜,連忙對一旁的友人說道:“如是,我去看看!”
“我也要去看看是什么東西,竟然讓你在這里苦等了幾天。”
兩人一起跑到了這船只靠岸的地方,船夫瞥見了兩人,又問道:“哪里的?”
“江南。”
“這里翻來看看,又就拿,沒人一邊去。”
“多謝!”雖然這船夫態度不是很好,但是凌亦封還是微微行禮致謝。
在一處最不顯眼的角落里,凌亦封捧著一個盒子仔細的看了看,又確定這是給自己的東西他才走到了那船夫面前。“這位大哥,這是我的東西。上邊落字也是我的。”
“行了行了,那走吧。”
船夫只是瞄了一眼就放人走了,殷如是表示懷疑。他倒也想偷偷地拿一件走,可是凌亦封已經走遠了,他做了個鬼臉又跟上去了。
“亦封,這是什么?”殷如是看著這盒子,小聲的問道。
“家中捎來的書信。”
“哦?”
殷如是再是好奇,這凌亦封也沒有要當面拆開這盒子的意思。
他垂頭喪氣的跟在了凌亦封身旁,自己對他千般萬般好,而凌亦封卻不愿意把書信給自己看一下。
“凌亦封!你還是不是君子啊?”殷如是不淡定的問道。
只見凌亦封停住了腳步,又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我們可是好友,而你卻對自己的事情藏得這么深,這一點也不厚道。”
“如是兄,我家中的事情不方便透露,實在是抱歉了!”
凌亦封拱手示意,但是殷如是還是覺得有些不服氣。
“說到底,你就是不把我當成好友唄!我就知道,我一心對你好是沒有用的。”
“我并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因為家中狀況不方便告知與人。”
“你別再解釋了,我今日是生氣了!你這所謂好友,我怕是不敢結交了!”
殷如是還故作萬分氣憤的樣子,翹著手也不愿意再說話。
被好友這么一斥責,他便跟著惶恐起來了。這手中的盒子也連忙給了殷如是,“如是兄,你看吧。”
“我不稀罕了!”
“如是兄,這是我的不對。既然你我是好友,你便打開看看吧。”
殷如是見他如此勉強,本來也是不想看的。
又看到了這盒子樸實無華,質地一般,他不禁好奇了,這么一個破盒子里究竟裝了什么?
待他輕輕地打開了這手中的盒子,翻了又翻,“怎么只有一團白布?”
“這是家母去世后的孝帶,我已背井離鄉,時常會感念家母的恩德,所以也就寫信托遠房的親戚放在這商船上一起運過來。”
“亦封,抱歉!”
殷如是萬分悲痛的將這盒子小心翼翼的合上,他萬萬想不到自己會這般無理取鬧。
“無礙!”
“你也節哀順變吧,不過這東西還是不要隨意告知他人的好。”
“會注意的。”凌亦封微微笑了笑,只是殷如是看的出來,這好友一定很傷心。
他竟然還以好友的名義來威脅他,這真是太不應該了。
也許,這凌亦封這般好的人,自己都不配和他成為好友。
“亦封,你要怪我,那就怪我啊。我是真不知道你娘親的事情,我還以為你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游子罷了。”
“如是兄對我幫助太多,想必家母也是十分欣慰的。這一路上遇到的貴人太多,我心中只有感激,并無其他。”
“唉!”
殷如是又重重的嘆了口氣,突然又覺得凌亦封手里那盒子是這世界上最為珍貴的盒子了。
孝道若是不珍貴,還有什么可以稱之為珍貴?
“怪不得方才你感嘆自己是孤身一人在天涯,這沒了家的人啊,也就沒個歸宿了。”
“心中自有一個家,樁樁美事皆可成真。”
“若是有什么幫得上忙的地方,你便同我說,我一定會幫你的。”殷如是無法許諾太多,只愿他這好友能明白自己的一片冰心。
凌亦封自然是搖了搖頭,他不喜拖欠太多,堂堂正正做人便足以。
“你這是不相信我?亦封,若是我父親回來了,我便讓他給你捐個小官如何?”
“這個不必了,亦封想憑借真才實力走上官路,如此也便不勞煩家中父親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