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輕輕地,像是小雨“嘩嘩”的匯入小溪之中。
她心動,只是她又似乎看到了未來燕家雞飛狗跳,自己郁郁而終的場面,她又膽怯了,絲毫不敢給自己任何的錯覺。
“你讓我走吧,也許燕家會有更適合的人選。”
她嘴角一勾,那美眸中映著的卻不再是他了。
他想想就心里發酸,此生嚼蘿卜還要酸,還嗆!
“你就真的想要走?”
“嗯!”
她鄭重的點頭,一點兒也不想有拖泥帶水的作派。
“那好,我讓你走。”他呼了一口氣,轉過身去不敢看她。
溫笙笙也不在乎他是不是傷心地淚流滿面,她就是想要離開這里,離開這個讓她抑郁且痛苦的燕家。
來時驚擾了一片云,去時卻不帶走任何一陣風,乃至花香!
她下了閣樓,每走一步都是輕輕地,那繡花鞋底與閣樓木板觸碰時發出“塌塌塌”的聲音,她覺得悅耳極了。
而她不會看到的是,此時的燕城正在抱著被子痛苦,知道她已經走到樓下了,他卻不敢去看她。
他也不知道這淚水是積攢了多少年的,反正今日它們一定是要為這個女子流干的。
入夜后的燕家靜悄悄的,庭院內花草像是被打了一層霜,微微泛著銀色。
她回眸看了看這閣樓,那敞開的窗邊隱隱約約還能看見那兩只白鶴的影子,她下意識的抖了抖,又覺得周圍都是那么的陰森恐怖。
“姑娘?”
一位路過的家仆看到了她,便好心的問了一句。
“我出來散散心,今日夜光不錯。”
“哦哦哦!”
家仆又匆匆離開了,只是后來想想不對啊。因為今日午后下過下雨,這天暗得很,姑娘又為何說夜光不錯?
可能,是他自己聽錯了吧。
溫笙笙一直往門外走去,剛剛那家仆好像就是守夜的那個,現在正好沒人守夜,她便輕輕地抬起了這門栓,門便被打開了一條縫。
她估摸這開一點兒,自己也就快速的鉆了出去。
此時門外是黑漆漆的一片,酒館和一些商鋪都是關門閉戶了,偶爾可以看到一兩戶門面是掛著燈籠的。一陣風過來,這燈籠便搖晃起來了,這光線也是離散得很。
左右兩邊都是道路,只是右邊的小道更為黑暗一些,她便選擇了左邊的道路。
這青石臺階她是不想再踏半步了,邁著輕快的步子,她便往左手邊的街道走去了。地面上有積水,在夜里的時候反而還折射出點點的亮光來。
不過她心里是不喜歡博陵這個地方的,她覺得這里實在是太陰郁了,整日沒完沒了的飄雨,這讓她想去游玩的心都沒了。
就這么在大道上走著,她一個人雖然孤單,可是卻也覺得愉快。心里沒了半點兒的負擔,果然輕松多了。
是她,扛不起這婚姻的大旗吧。那既然如此,她又何不大膽一點兒往前邁呢?
前面黑壓壓的,她也不知道會有什么,只是就這么走著,她也不理會明日會不會有東西吃。
哪怕餓死街頭,她也不想再燕家茍且度日。
燕城不能給她眾星捧月般的寵愛,她又何苦為難了自己?燕家不認可她,她自己又干嘛熱臉貼冷屁股去?
人活一世,好歹有點骨氣啊。
她覺得自己像是這夜里悄悄綻放的蘭花,清冷又自持,斷然不會因為夜的黑暗而喪失了本性,反而還想要同夜來一曲狂歡。
正在她想著想著的時候,她往前看去,是一個人影正在往自己的這邊走來。
因為她是一個姑娘家,她心中立刻警鈴大作。她低著頭,但是耳眼等都在全神貫注的思考著前方的人。
“噠噠噠”的腳步聲在這寧靜的夜里聽來格外清晰,她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點兒也不敢馬虎的。
突然,她瞥見了來人那一雙布鞋,這夜里看來倒是泛著白光,只是,為何那蓮花圖案這么熟悉?
她順著人兒往上看,那張臉讓她愣住了。
“佛渡哥哥!”她驚嘆一聲,又趕緊掩嘴,生怕被人聽見了去。
不過,這好像也沒有什么啊。聽見不就聽見了?反正她和燕家已經沒有半點兒關系了,她還會在乎燕家對她印象如何么?
“你怎么在這里?”
“你怎么又在這里?”她不甘心的問道。
這個被她喚作“佛渡”的男子幽幽的看著她,在這夜里,他那雙如水的眸子里似乎把黑夜里的光都裝了進去。
“路過而已。”
“哦。”她點頭,算是同意他的敷衍。
佛渡走到她身旁,笑道:“你不好好回去待著,大半夜跑出來是要燕城跟你玩躲貓貓?”
“我可沒有這么想,我和他從今往后再與瓜葛。”
“你和他怎么了?”佛渡臉色明顯一頓,這神情都不自然了。
不過看到溫笙笙低著頭,他便才慢慢恢復了平靜來。
“對了,那日為何你要把我打暈?”溫笙笙一想到她醒來后腦后疼痛無比,她就特別憤怒。
“難道你想讓燕城看到你我孤男寡女一起么?我若是不幫你一把,恐怕你在燕家就會惹人閑話了。”
“如此說來,我是該感謝佛渡哥哥的?”
“我不知道我是誰,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佛渡勉強的笑笑,月下容顏依舊如初,只是那雙眸子變得更為純凈了,這樣反而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若說她同這佛渡有緣,那也一定是有緣的。因為在這人間里,姐姐未能找到他,而自己卻陰差陽錯的遇到了他,這難道不是緣分么?
“佛渡哥哥…我們永遠回不到過去了,你也不可能再是那個疼愛我的哥哥。”她冷冷一笑,似乎是在譏諷自己的天真。
她竟然想過要把佛渡帶回胡地去,從此讓他和姐姐兩人一起雙宿雙棲。
只是她想錯了,她根本猜不到佛渡這些年究竟經歷了什么。而佛渡,也失憶了。
這古樸的街道上一個人也沒有,冷冷清清的,偶爾還能聽到積水從屋檐上低落下來的聲音。
風緩緩地從這里吹過,還帶著絲絲的暖氣,想必這博陵是要進去陰雨連綿的時節了。
佛渡方才是往溫笙笙正面的方向走的,現在他忽然又轉過身去,陪著溫笙笙慢慢往這幽深又寂寥的長街走去。
月光,漸漸的把兩人的背影映在了這濕潤的青石板上,也不知道,這影子可以要拉到多長才肯罷休。
泉水鎮上,人們歡歡喜喜,到處是熱熱鬧鬧的一片,尤其是這新郎被賓客團團圍住的地方。
“再來一杯!”
“就是,平日里就是你不給我們面子,今個兒我們一定要討回來!”
幾個身著紅衣的男子正在舉著那盛滿酒水的杯子往齊冰嘴邊放,只是齊冰跌跌撞撞的,只覺得天旋地轉,分不清方向了。
他恨不得快點推開這些鬧鬧嚷嚷的人群,趕緊看他的新娘子去呢。
“你們看看我們齊大公子,今天可是要不給我們面子咯。”
“不給不給,一個也不給!”齊冰斷斷續續的說了幾個字,又搖搖晃晃的往這些男子身上倒去。
“哎呀!你可別過來,你一個有婦之夫可別來糾纏我!”
這位紅衣男子立刻跳到了一邊,這撲了個空的齊冰清醒了不少,他努力的睜大了雙眼,周圍還是迷迷糊糊的一片,只覺得好多重影在眼前閃過。
“哈哈哈!”
周圍的人群笑成了一片,這些笑聲讓他覺得煩躁。
他甩了甩腦袋,看到一旁有一口種著金錢蓮的水缸,他趕緊跑了過去。
“呼!還好我清醒過來了!”
齊冰一抹臉上的水,那種傲視群雄的氣勢又回來了。
眾人拿著酒杯的手稍稍的放下了,又笑盈盈的看著這個男子。他們是想不到齊冰竟然會直接用那缸里的水用。
“誰?剛剛誰勸我喝酒的?給老子過來!”齊冰微瞇著眼,這原本暖和的大堂內溫度可是連降了好幾度。
場上沒一個人敢回他的,就是剛剛那紅衣男子也是立刻將手里的杯子丟到了一邊,那云淡風輕的樣子似乎真的能表情他沒有做過那種不厚道的事情來。
眾人瞥了紅衣男子一眼,明明是這廝帶著大伙來整蠱齊冰的。怎么現在齊冰清醒過來了,他卻又裝作不認賬了?
難道,這紅衣男子就是專門來坑他們的?
“唉,夜深了,我要回去咯。”紅衣男子抬頭看了看天,又低頭一掃地上的酒水,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奇怪的微笑。
齊冰哪里能讓他就這么走了?他一片荷葉飛了過去,就這么不偏不倚的劃過了紅衣男子那隨風飄逸的一縷青絲。
只見這青絲在空中打轉了一會兒才落到了地上,混著這酒水就難以再被風吹起來了。
紅衣男子腳步一停,又回眸看了看齊冰。
“怎么?難道齊公子還要我陪你去洞房不成?”
雖然只是一句玩笑話,可是卻聽來這般可怕。
“那倒不必,只是你剛剛好像給我灌酒了?”
齊冰也是微微笑著,眾人發現這齊冰的笑容好像更為…滲人!
眾人屏住了呼吸,絲毫不敢開口說話。
他們可不夠這兩位來啊,這齊冰乃是齊家少爺,是這泉水鎮神一般的存在,而這紅衣男子氣場一點兒也輸給齊冰,他們更是不敢隨意猜測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