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小青看得入迷,她卻覺得身后被人拍了一掌。她差些嚇得半死,再看到是潘安時,她只覺得心內一股悶死升起。
怎么,又是他?
從他那厭惡的眼神中,小青看得出來,他很是不喜歡自己纏著夫子。難道,自己就真的不配得到夫子么?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小青收下了心底的不安。
“潘叔。”
“怎么來偷聽墻角?”
“沒有啊,我只是看到夫子在同別人說話,所以才沒有去打擾他們而已嘛!”
小青解釋了一下,可是又覺得這一切都是那么勉強。
人家根本不會聽自己解釋的,罷了,還是就這樣唄!小青現在竟然還學會了破罐子破摔,她也要體驗一下這當潑婦的感覺。
反正…夫子喜歡的,不就是潑婦么?
潘安覺得納悶了,自己剛剛在縣太爺那里受氣就算了,怎么現在還被這么一個小丫頭翻白眼?
這真是此有此理,看來自己不好好教訓她一下,她怕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了呢。
“你這心術不定的丫頭,這鬼鬼祟祟哪里像樣子?要不是看你可憐,我早不理你了。”
“誰要你理了,潘叔?”
“你這是要氣死我?我可告訴你,你家那塊地可是我劃的,你莫要忘恩負義。”
小青深吸了一口氣,這件事,她倒是聽說過的。因為有一塊地他們家的日子也還能夠說得過去,她似乎有些猶豫了。
這沒了地,一家人就要挨餓,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這種被人威脅的感覺令她全身微微有些顫抖,她好不容易才抬起了頭,現在又要低頭?
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潘安見她不語,心內別提多開心了。有些時候,柿子還是要挑軟的。
代程明聽到了這邊的動靜,只見他手上的掃帚“啪”的一聲便掉到了地上,當然了,還有那桂花也散了一地。
阿寧白了他一眼,似乎怨他掃個地也掃不好!
“我說,你就這點能耐?不就是掃地么,這很委屈你么?”
代程明輕咳了一聲,又將那掃帚撿了起來。
阿寧笑笑,看來這代程明還算是挺聽話的。
誰料到,這代程明竟然把掃帚遞給了她。
“阿寧,你來掃地。我就不給你示范了,這老潘來了,我要去同他說說話。”說完,他還給了阿寧一個懇求的眼神。
阿寧往外一看,只見那院門墻角邊還真是有人。這潘安她倒是熟悉,只是那女子又是誰?怎么,看著有些面生?
阿寧還想說什么的,不過這代程明的掃帚已經遞了過來了。
“給我掃三天我就放過你。”阿寧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說道。
代程明手里掃帚握的緊緊的,他忍!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是掃個地么?他樂意!
見他點頭,阿寧便接過了掃帚。
“那行吧,我自己掃地就好了。”說完,她還畢恭畢敬的開始掃地了。
給你一時的輕松又如何?最后,你還不是要還?
這果真對了那句話:人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潘安走了過來,他剛剛出衙門的時候聽說代程明也來了,這可把他嚇得,還好代程明是在這里和阿寧掃地,不然被他聽到自己同縣太爺的談話那可就糟了。
“程明,原來你在這里啊。”潘安笑了笑。
“老潘,你怎么來了?”
“剛剛出去的時候看到這丫頭來找你,我便跟著進來了。誰知道,你還真在這里啊。”
說完,大家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小青身上。這個骨瘦如柴的姑娘很高,那厚厚的粗布衣裳將這瘦弱的身軀裹住,腳底是一雙被洗得泛黃的老布鞋,看著樣式應該也是很久之前的了。
只見她頗為凌亂的發絲上別了一朵精致的粉色牡丹,這同她暗沉的膚色有些不搭。
對于這樣胡亂搭配色彩的姑娘,代程明倒還更愿意看阿寧。
被大家這么一盯,小青只覺得自己渾身都不自在了。為何,大家都這么看著她?
潘安最先收回了視線,這是他村里的姑娘,總覺得帶她出現有種降低自己身份的感覺。
“過來坐下唄。”阿寧淡淡的說了一句。
小青看到人家向自己拋橄欖枝她趕緊點頭答應了,又直接從代程明他們身邊穿過,她覺得自己真像是在表演。
這黝黑的手還不自覺的捏了一下自己的臉,不自然的神情讓大家也覺得有些尷尬了。
桂花在風中“啪嗒”一聲的落下了,就落在了小青的粗布衣裳上。她覺得有些有趣,于是便拿著這花兒放在手上觀看了。
潘安和代程明這兩個大男人也不好長時間待在阿寧的住處,所以便想著要走。
小青哪里能讓他們走啊,只見她走到了代程明身旁。又抬頭,看著他。
這一刻,她似乎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這心臟“砰砰砰”的似乎就要跳出來了,她咬牙,該說的還是要說。
“夫子,新柔姐姐和祖母在等你呢。”
“嗯。”
“那你要去么?”有些不確定,她又問了一句。
“現在就過去。”
“好啊,我也去了。”
“也好。”
代程明的態度始終是淡淡的,對這個小青,他就是熱情不起來…。
潘安無奈,姑娘,你是多傻?這都感覺不到人家不喜歡你?你還不要臉的往前湊,連我都替你感到尷尬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小青的緣故,阿寧竟然開始拿著掃帚掃地了。這掃地的聲音也是很有節奏感的,一聲蓋過一聲,像是在人心田里輕輕地刮過,卷走一地的塵埃。
她掃帚往代程明腳邊一揮,這讓代程明立刻跳到了一邊去。
“你這是做什么?”
“沒看到我在掃地么?還不讓開?”阿寧掃帚又是一揮,這代程明閃到了一邊去。
這個女子,怎么這么刁蠻?
“都走吧!沒看到我趕客了么?”
“誰稀罕同你這種女子計較,走就走!”
“滾吧,但是別忘了你要做什么。”
阿寧笑得很是邪魅,眼角彎彎似那九天玄月,唇角不施花彩也依舊紅潤得動人心弦。
代程明一想到剛剛阿寧那“趁火打劫”的約定,他便要火冒三丈了。
這可能是他平生第一次有了想要打女人的沖動!這都是被逼無奈的,能好好說話,誰愿意動手?
“程明答應阿寧什么了?說給了聽聽?”潘安笑道。
“關你什么事?老貨!”
“阿寧,你這火爆脾氣該改改了,不然還真就沒人敢娶你了。”
“溫柔,也不是給這種人的,老貨,你說是吧?”
潘安語塞,為了讓他們還能和平相處一會兒,他決定自己還是不要插嘴了。
阿寧得意的繼續掃地,這掃帚一直將代程明逼到了院門去。
“潑婦!我不同你計較!”
“滾吧。”
阿寧手指在半空中畫了個圈,然后又一掌正擊此圈。代程明看懂了,這真是讓他滾啊!
此女小肚雞腸,又酷愛斤斤計較!他才不要在她面前失了儀態,不然多丟臉?
只見代程明抬頭挺胸的從這院門走了出去,小青見狀,看了一眼阿寧也立刻跟了上去了。
阿寧繼續掃地,桂花掃了又落,落了又傘,就連這掃帚上都是桂花的陣陣芳香。
“錯惹閑情,誰解吾生?”
看著小青那高挑的背影,她淡淡的吐出了這么一句來。
放好了掃帚,她輕輕地依靠在這長椅上。
青天白日外,孤雁單飛無群,鷓鴣躲進了暖草叢,鱸魚躍于水上,她忍不住要去猜想,過幾年又是什么光景呢?
雨打芭蕉時,何人又曾入夢?
只一杯清酒,了卻余生愁苦之事,再添一盞明燈,燃盡光亮,仍未覺得有半分的可惜。
桂花樹,是誰的?
阿寧?誰賦予她使用這個名字的權力?笑容淺淺,浪費光陰,好好的浪費個夠好了。
慢慢地,她躺在這長椅上睡著了。夢里,盡是桂花的香氣,也許,她才是那花中的仙子。
秀手一揮,花開花落。羅裳束腰,巧取半生光陰。
來了這醫館的代程明幾人此時正在陪著柳桂芳,見她氣色還好,代程明也就松了一口氣。
“有心了。”
“母親說的什么話,來陪陪你也是應該的。”
“還好,我一切都好。你若是忙著公事,那便先去好了,我這里有柔兒陪著呢。”
“柔兒懂事,父親很是欣慰。”
代程明又夸了一下自己的女兒,只見新柔羞怯的低下了頭,臉上是淡淡的紅暈。
父親突然夸自己一下,這新柔心里一甜。父親,可是好久都沒有夸贊過自己了。
記得從前,自己都是在父親下朝之后便纏著他的。
“好了,聽說程明在村子里做夫子?”
“是的,母親!”
柳桂芳突然沉默了一下,不一會兒又才抬頭。
“這…真是你所喜歡的么?是母親沒用,竟然也還拖累了你。你,不會還怪我吧?”
“怎么會呢?這事情,誰又說的準。”
不過說到這件事的時候呢,代程明又記起了剛剛偷聽到的內容,皇上,這是有重新啟用自己了?
要不是他想著去衙門,可能還真不知道有這件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