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手術室外的走廊上,此時已經站了不少人,有許笛笙的下屬和朋友,還有幾名隨同救護車過來的警察。
千伊呆呆地坐在離電梯不遠的長椅上,腦中一片空白,身體一直保持著僵直的姿勢,唯一的本能,就是用雙手護住自己的肚子。
“怎么還不出來?”坐在她右側的小雨往手術室的方向看了看,忍不住嘟噥了一句,隨即將千伊身上有些滑下去的披肩拿起,又重新給她裹好。
張媽這時提著保溫壺過來,坐到千伊旁邊,幫她捋了捋額間碎發,輕聲地道:“少夫人,稍微喝點粥吧,手術做了五個多小時,你也等了這么久,又什么都沒有吃,大人能忍,肚里的寶寶不行啊!”
千伊身子動了動,放在肚子上的雙手,下意識地收緊了點。
注意到千伊有反應了,小雨給張媽使了個眼色,張媽會意,將早就在溫著的雞粥,從壺里取了出來。
小雨靠得離千伊近一點,輕輕地揉著她的背,道:“不管怎么樣,你都要撐住,親,先喝點粥,然后靠在我身上睡一會,等許笛笙出來,你還得要照顧他,現在根本不能倒下,對不對?”
注視著千伊很艱難地吞下了一口粥,張媽又舀了一勺子遞到她嘴邊,道:“少夫人心疼寶寶,我們都知道,就算為了孩子們,也要保重自己,還有老夫人,少爺出事,大家一直在瞞著老夫人,李管家打電話來,說是老夫人恐怕起疑心了,老在問,為什么到現在小翼還沒被接回去,是不是出事了,這樣下去瞞不了多久,您打起精神,回頭還得過老夫人那一關呢!”
“小翼,小翼呢?”千伊忽覺頭“嗡”了一聲,緊張地左右張望了起來,從許笛笙血乎淋淋地被從翻倒的車里救出來,再到急救車將他送來許氏的醫院,千伊只是機械地跟在旁邊,機械著聽從品北的安排,又機械地等在了手術室外,以至于,忘了許光翼后來的下落…
“不要擔心,”小雨忙安慰她:“薛芙跟申海帶著孩子去做身體檢查了,說是情況還好,只是有點軟組織挫傷,之后薛芙把小翼帶回自己家,晚上他們夫妻倆都陪在旁邊,說是等孩子休息好,就送他過來。”
千伊“哦”了一聲,又陷入到沉默當中,張媽還想喂粥,她卻再也吃不下去了。
小雨一直注視著千伊,眉心越皺越緊,最后終于還是將臉扭向了手術室那邊,甚至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突然之間,手術室的門打開了,有人從里面出來。
千伊猛地抬起頭,眼神中流露出一絲驚恐不安,小雨見狀,連忙按住了她,自已從座位上站起,隨著眾人擁了過去。
“各位讓一讓,”被圍在當中的是一名年輕的女醫生,聲音顯得有些稚嫩,焦急地道:“都別擋著路,傷者現在大出血,必須馬上去調血。”
女醫生的聲音不大,卻讓眾人立馬自覺地讓開了一條道。
唯有品北一直跟著護士后頭,急吼吼問:“醫生,里頭情況怎么樣?”
“剛才不是說了嗎,大出血。”女醫生有些心急火燎的樣子,站在電梯間摁過按鈕,便一直盯在電梯門上端,那正跳動不停的數字。
“他胸口中的那一槍…現在怎么樣了?”品北還在旁邊打聽。
“子彈已經取出來,好在沒有擊穿心肌,擦著過去的,連院長都說,傷者真有運氣,那一槍幾分貼著身打的,如果稍稍再偏一點,心臟當時就會爆掉,人肯定當場就不行了。”女醫生兀自慶幸地道。
品北神情一亮,趕緊追問:“那就是說,人沒有事了?”
女醫生這才轉頭瞧了瞧品北:“你是傷者家屬?”
“差不多吧,我是他最好的朋友。”品北回道。
“你們還是要有心理準備,傷者不僅僅是胸口中槍,聽說坐的車還翻了,現在發現其他臟器都有出血情況,包括我老師在內,現在本市最厲害的幾位外科專家都過來了,技術上我們會盡力而為,但是結果如何,沒人敢打包票,說白了就看傷者自己的求生意志,他自己想不想撐下去,不過吧,我個人覺得不樂觀。”女醫生說完,電梯門也開了,她不再同品北啰嗦,抬腳便走了進去。
品北站在電梯門前,顯得有些愣怔,旁邊有醫院的工作人員上前,對品北抱歉道:“這位醫生是外請的,不知道受傷的是醫院大股東,說話不太客氣,品總別介意,那些話聽聽就算了,別太當真啊!”
“沒事。”品北臉色非常不好,擺了擺手,又轉頭看了看不遠處,姿勢顯得愈發僵硬的千伊。
電梯門“叮”地一響,小方從里面走了出來。
“品總,手術情況怎樣?”一眼看到品北,小方立刻跑了過來,神情焦急。
“人還在里頭。”品北低頭咳了一聲,問小方:“老夫人那邊,你去說過了嗎?”
“嗯,”小方點了點頭:“剛才我去的時候,特意把年醫生給帶上,就怕老夫人情緒一時激動,會出什么意外,不過老夫人還算鎮定,讓我先來醫院,她隨后就到,說是要帶小翼一塊過來。”
“老夫人一輩子經歷過不少風雨,就算再難受,也不會表現在臉上,”品北又瞧了眼手術室:“希望笛笙這回撐下去…小方,你先到樓下等著老夫人,對了,先去跟醫院的人說一下,叫兩位急診科的醫院過來待命,萬一…也好有個準備。”
小方吃了一驚:“品總,你是說許先生會…”
“別胡說!”品北打斷了小方的話,往千伊那里走去。
“千伊,現在情況很好,”走到千伊面前,品北注視了她許久,隨即俯下身,道:“剛才那個女醫生說,笛笙很幸運,子彈是擦著心臟飛過去的,”看見千伊眼皮似乎眨了眨,品北特意放松了語氣:“笛笙命硬得很,以前連人帶車摔下山都沒有出問題,這一次更是小case了。”
“你看,我說許笛笙沒事吧,”小雨在旁邊給千伊鼓勁:“親,要不再喝一點粥,咱們打起精神,你還得照顧病人呢!”
又沉默了好一會,千伊終于抬起頭:“品北,剛才那個女醫生,說他的情況…不太樂觀?”
品北一愣,隨即笑了笑,著意跟千伊解釋:“你這耳朵真是太靈了吧,其實不用相信的,醫生說話總是偏于小心謹慎,而且他們都知道,許笛笙是這兒的大老板,萬一把話說得太滿,回頭有什么不對,我們得找醫院麻煩。”
“有什么不對呀,都對!”小雨一個勁地沖著品北擠眉弄眼,顯然阻止他往下說。
張媽急中生智,干脆打了個岔:“品先生,那兩個綁匪現在怎么樣了?”
品北哼了一聲,直起身道:“程育在翻車的時候被甩出窗外,頭磕到路基,當時就沒氣兒了,那個高嵐行被困在駕駛座里,整個前窗玻璃全砸她身上了,反正傷得不輕,到底是死是活,警方還沒給信。”
“槍到底是誰開的?”小雨不由問道。
“高嵐行,程育那個表弟被抓到時招供,當時為了綁架小翼,高嵐行從黑市買了槍,據說特意找了射擊教練學過。”
小雨不免直搖頭:“這女的做事真夠放得開,叫人大寫地‘服’!”小雨嘖嘖地道:“心如蛇蝎,我今天終于知道是形容誰的了。”
有人從她們面前匆匆地跑過,手上還拎著個醫用箱子。
“應該是血送過來了。”品北嘀咕了一句,一直注視著那位女醫生消失在手術室門后。
沒一會,從電梯里又出現一群人,千伊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扭頭看了一眼,吳媽在旁邊攙著許老夫人走過來,身后還跟了李管家等人,而許老夫人的一只手,正緊緊地拉著許光翼。
“媽咪!”許光翼盯著千伊看了好一會,有些怯生生地叫了她一聲。
千伊緩緩地站起身來,也打量著許光翼,此刻竟是心痛如絞,恐懼于有什么最珍貴的東西,正在悄悄流逝。
片刻之后,許老夫人松開了許光翼,而許光翼則猛地跑上前,抱著千伊的胳膊,嚎啕大哭起來。
因為不好彎腰,千伊被張媽和小雨扶著坐回長椅上,而她的手,還死死地抓著許光翼。
之后,千伊一言不發,只是摟緊孩子,任許光翼狠狠地大哭,為了讓他將心里的害怕和委屈,全部渲泄出來。
而這時,許老夫人坐到了千伊的旁邊,愛憐地用手輕輕地撫著許光翼的頭。
“許奶奶,”品北走到了許老夫人跟前,用刻意鎮定地口氣道:“您不用擔心,手術目前進行得還算順利。”
“老夫人,剛才問過大夫,說是挺…挺好。”早就跟上來的小方也在旁邊附和。
“品北,小方,辛苦你們了,”許老夫人眼光閃了閃,嘆口氣道:“小方,你現在回公司,告知全體員工,公司依舊正常運轉,不會因為笛笙出事,發生任何改變,另外通知全體高層,今天下午四點,在笛笙辦公室開會,我親自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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