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清舟帶千伊來的地方,還真是個“小”公寓,不過三十多平的房子,一進屋,走不了幾步便是床,不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廚衛設施并沒有省略,甚至還有個小小的客廳,倒是精巧舒適。
而此時,千伊正坐在一張僅夠兩個人吃飯的桌前,品嘗著年清舟的手藝。
“是不是覺得遇到了廚神,我這年氏牛排可是能排到米其林三星的。”年清舟解下圍裙,笑呵呵地坐到千伊對面自吹自擂。
“差強人意吧!”千伊叉起了一塊美味多汁的牛排遞到嘴里,感受著香滑的味道,也只謹慎地表達了自己的贊許。
年清舟好笑地注視著她,一副嫌棄對方沒有品味的表情,隨后才道:“你可都住兩天了,還沒想好以后的打算。”
千伊的手頓了頓,抬頭看著年清舟,這兩天她腦子里面一團亂,還真是到現在沒想好,下一步到底該如何走,唯一想清楚的,她肯定是不會再回許家了。
“不會我把你放在這兒,是當豬在養吧?”年清舟作勢在千伊眼前揮了揮手,轉過頭笑了半天,隨后故意又逗她:“要不這樣,我把你送回許家,聽我媽說,許老夫人現在到處打聽你的下落,連醫院那邊都知會過了,而且還是懸賞捉拿,許老夫人放話,誰見著人給送回去,必有重謝。”
千伊忍不住笑起來,居然說出“懸賞捉拿”這種話,年清舟一定是古裝劇看多了。
“奶奶那邊…我以后會跟她道歉,不過,我遲早還是得離開這里。”千伊心里慚愧了半天后,還是堅持道。
年清舟大概有些餓了,這時也沒理千伊,狼吞虎咽吃完了自己餐盤里的牛排,這才抬頭看著千伊:“我明天要去領事管面簽,可能得忙一整天,菜已經放進冰箱了,你自己做著吃,不會的話,我等一會烙個餅套你脖子上。”
千伊哼了一聲:“你不會以為我什么都不會干吧,小時候在鄉下住了很長一段時間,照顧我的保姆走后,我都是獨自生活的,后來去國外讀書,什么都要靠自己,不也沒有餓死嗎?”
年清舟按捺不住好奇,問道:“似乎你和自己的父母關系并不親近。”
“我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拋下我走了,從此以后不知所蹤,連影子都找不到,我爸因此非常恨她,然后就覺得,我也成了罪人…”千伊喝了一杯果汁,將目光轉向了別處,有些事情雖然過去,一旦提起,心里還是會隱隱作痛。
大概是看到了千伊眼中的晶瑩,年清舟稍有些局促,抓抓頭道:“不好意思,早知道我就不問了。”
“沒…沒關系。”千伊抹抹眼角的淚:“是我自己矯情了,我知道你一定覺得我現在的行為很可笑,或者不認同我逃避問題的方式,只是,我真得丟不下寶寶,不想他重蹈我的覆轍,成為被自己父親仇視的孩子。”
“對許笛笙這么沒信心。”年清舟笑了起來,隨后卻又自言自語:“不過也沒錯,這種腳踩兩條船的男人還真叫人瞧不起。”
千伊想笑笑,以表達對許笛笙的輕蔑,卻只能苦了苦臉。
“不許趁著我不在,跟我玩不告而別!”吃完了飯,年清舟便準備離開,臨走之前,沒忘記警告一下千伊,大概怕她又自己跑了。
“知道啦!”千伊眨眨眼睛。
年清舟這時從口袋掏出一支手機,扔到千伊坐的沙發上,連哄帶嚇地道:“有事給我打電話,上面有我的號碼,你也可以到樓下轉轉,不過別亂跑,你現在可值錢了,說不定有人憋著勁拿你去換錢,你給我乖一點,明天晚上回來,我給你做好吃的。”
“謝謝!”千伊看了看手機,卻沒有拿起來。
“對了,電視我已經給你開通了,雖然上不了網,你可以看看電視,別整天跟個傻子似地坐著。”年清舟開始轉頭往外走。
千伊起身來去送他,到了門口,情不自禁地道:“多謝你呀,如果不是你,我現在一定亂七八糟。”
“還真是傻瓜!”年清舟笑嘻嘻地伸出大手,又一次揉亂了千伊的頭發:“行了,回去好好休息。”
千伊“嗯”了一聲,正要轉身將門關上,年清舟猛地來了一句:“你覺不覺得,咱們倆現在這樣,有點像金屋藏嬌?”
“趕緊走趕緊走!”千伊白了年清舟一眼,隨即關上了門。
回到屋里,千伊走到堆滿碗筷的水槽邊,拿起抹布,開始一個個刷洗起來。
小公寓隔音做得非常好,外面的聲音一點都傳不進來,這兩天,千伊就像躲進了一個堡壘,或被動、或主動地,隔絕了外面的一切,只有年清舟過來時,才會讓她醒悟過來,她并非生活在一個真空的世界,總有一天,還是要回到現實中去。
好半天后,她決定要聽一聽外面的聲音,于是洗了洗手,到客廳打開了電視機。
新聞里一如既往地播送著這世上的戰爭與和平,夾雜著生老病死、喜怒哀樂,直到站在水槽邊的千伊聽到了清竹自閉癥兒童康復中心開工的報道。
千伊放下了手中最后一個洗干凈的碗,擦擦手,坐到了沙發上。
此時的屏幕里,申老先生正站在主席臺上致辭,以真誠的感懷,表達對所有支持這個項目的人的謝意,隨后,電視里閃過福利院孩子們表演的節目,千伊不由自主笑起來,她看到了海芋和阿圓,也就幾個月沒見,這些孩子們似乎都長高了不少。
這一刻,千伊很想拿起手機,給瑩姐打個電話,問候一下孩子們,然后向她道別,然而年清舟給的手機握到手中,千伊卻又不得不放下,她出來的時候,直接將自己的手機丟下,只是為了切斷與過去的一切聯系,而現在,她已經不知道了瑩姐的號碼。
與許笛笙一刀兩斷,似乎也意味著,她要與所有的過去告別,做起來雖然訣絕,可現在看來,還是有很多不舍。
千伊靠坐在沙發上,開始疑惑,自己這樣做,到底是太過理智還是有些任性。
孕婦總是容易困倦,千伊不知不覺地,開著電視打起了盹,房間里開著空調,還有年清舟特意為她裝的加濕器,她甚至感覺不到冷,直到突然之間,一陣尖銳刺耳的聲音,將千伊驚醒了過來。
往窗外看了看,外面依舊是黑呼呼一片,似乎連續幾天的小雨也停了,千伊坐起身,發現自己睡在了沙發上,電視居然還開著,不免笑了笑,便準備起身去梳洗上床。
“今晚九點三十分,本市卡爾頓酒店一間套房內,有人發現一名女子倒地昏迷,并立刻報了警,據查,女子姓林,為一家公關公司負責人,或因感情問題與男友發生爭執,最后才實施了自殺行為。”
突如其來的一條快訊,吸引了千伊的注意,她收住了邁向浴室的腳步,怔怔地看向了電視屏幕。
大概是抓到了大八卦,這條快訊的后續報道竟是接二連三,以至于千伊最后又坐回到沙發上,認真看了起來。
此時,電視中播放著事發現場的錄像,卡爾頓酒店門前,除了被隔在警戒線外的人群,就是救護車、警車,還有門前的采訪車。
一名記者正在介紹現場情況,不遠處,似乎有擔架被抬了出來,記者的臉上充滿著興奮,語速極快地播報道:“報目擊者稱,林月小姐是口服了大量安眠藥,在醫生到達時,已經陷入深度昏迷,而這間包房,在她一位許姓富豪男友名下,知情人士稱,這位許先生是已婚身份。”
千伊真是失笑了,林月這人還真是停不下來,怎么又玩起了自殺,不是她已經勝出了嗎,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隨后電視上又出現一張模擬圖,有主持人特意將“許姓富豪男友”的備選人物劃了出來,不用說,嫌疑最大的肯定是許笛笙,還有人翻出前段時候林月接受采訪時對男友的各種描述,其實就差主持人親口說出“許笛笙”三個字了。
此時千伊的困意已消失得一干二凈,不得不說,看到這樣的新聞,真得讓人非常非常…氣,雖然她還不至于盼著林月死,不過看到她還有許笛笙又一塊鬧出笑話,也足夠讓人鼓掌叫好的,她自問不是圣人,所以從心底里期盼這一天。
不知道是不是電視臺好久沒有這種花邊新聞了,接下來竟是連續追蹤,到最后還采訪到林月的助理,那人爆料,林月已有身孕,但受男友家人阻礙,無法與許先生共偕連理,所以才會走上絕路。
千伊長長地打了個呵欠,要不是真熬不住,她還想當劇集追下去,不過到后來,還是寶寶比天大,屈服于睡意,千伊終于上床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千伊第一個動作就是打開電視,不過很可惜,昨晚的新聞已經完全地沒了蹤影,連一點渣都沒有剩下,可以想見,一定又是許笛笙的手筆,將事情完全壓了下去。
伸過一個懶腰,千伊站到了窗前,發現今天已經放晴,連續下了幾天的雨,現在就連空氣也都變得那么干凈透澈,連帶人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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