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他是不是看錯了?!
十八年過去,她不可能還跟十八年前長得一模一樣!
難道是自己的眼睛出現問題了?
還是磁場影響,他出現幻覺了?
路遠的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劇烈。
一直在做的心理準備在這一刻土崩瓦解,他的雙手下意識緊握。
正在東張西望的路近突然慘叫起來,“路老大你瘋了!”
他用力甩脫路遠的手,抖著自己的手齜牙咧嘴,“疼死我了…疼死我了…路老大你抽什么瘋啊?把我的手捏斷了你可賠不起!”
路遠完全沒有理會路近,他的視線根本無法離開那個越走越近的身影。
在他夢里出現過那么多次,現在更像是直接從他的夢里走出來,一點都沒有變。
顧念之嚇了一跳,忙去看路近的手,見他的手被捏出了五道紅痕,幾乎都要腫起來了。
這是用了多大的力氣啊…
顧念之不由怨念地瞪了路遠一眼。
結果看見路遠跟著了魔一樣扭頭看著身后的方向。
這是在看什么?
顧念之順著路遠的視線看了過去。
一個穿著白色大衣,戴著黑色貂毛暖帽的女子,拎著一個黑的發亮的手提箱,正踩著咯吱咯吱的積雪一步一個腳印地走過來。
顧念之頓時大喜,跳起來朝她招手:“宋女士!宋女士!我回來了!”
宋錦寧一早就看見顧念之了,而且視線就沒有離開過顧念之的面容。
見她招手,也朝她揮了揮手,笑著說:“念之,你終于回來了!”
顧念之快走兩步,向宋錦寧跑去,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轉身抓住路近的胳膊,激動地說:“爸!這就是宋錦寧女士!我們的天才高能物理學家!也是這一次開啟磁場通道的首席科學家!”
路近一聽大喜,“啊?!她就是首席科學家!太好了!我有很多問題要跟她探討探討!”
他立即跟著顧念之上前。
顧念之大笑著撲進宋錦寧懷里,“宋女士!我好想你啊!”
“小念之,我也想你。”宋錦寧忍不住眼泛淚花。
這一年多的日日夜夜,誰都不知道她是怎么過過來的。
擔心顧念之,也擔心自己的兒子霍紹恒,還要調動一切人力物力,掌控整個磁場實驗。
一年下來,她覺得自己老了不止十歲,眼角都快有魚尾紋了。
宋錦寧將手提箱放下,抱著顧念之親熱了一會兒,顧念之才抱著宋錦寧的胳膊,向她介紹:“宋女士,這是我…”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由自主看向霍紹恒,不知道該怎么介紹路近。
霍紹恒朝她微微點頭,淡定地說:“…宋女士都知道了。”
顧念之才放心地繼續介紹:“宋女士,這是我父親路近,他還有個名字,叫顧祥文。”
顧念之朝她眨了眨眼,“不過我們就不要用顧祥文這個名字了,以免讓那些人產生不好的聯想。”
宋錦寧會意,驚喜地一把握住路近的手:“你就是路近?!聽紹恒說,八年前,就是你把念之送過來的?!我有很多高能物理問題,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跟路先生交流一二?”
“沒問題沒問題!我也有很多問題要問宋女士!”路近對這邊世界的高能物理的發展非常感興趣。
他記得他們明明沒有那么快的發展速度,但是怎么就突然獲得了充足的能量,實現了磁場共振?
在他無法跟這邊世界聯系的這一年里,發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巨大變化?
宋錦寧連連點頭,“希望路先生能在我們高能物理所開課,培養我們的后備人才。如果能跟路先生一起做實驗,就更好了!”
“真的嗎?能讓我參觀一下你們的實驗室嗎?”路近興致勃勃,恨不得馬上擼起袖子就上講臺,“不過丑話說在前頭,我這人不會說話,是嚴重的人際關系障礙癥患者。如果我說錯話得罪你的學生和研究員們…”
不料宋錦寧完全不在乎,馬上說:“真正搞科研的人根本沒有精力去搞人際關系。我恨不得我們實驗室都是人際關系障礙癥患者,這樣大家只會一心做實驗,就算有爭執也都是跟實驗有關,多好?”
“啊?!你真的這么認為?!”路近驚呆了。
這是頭一次,他聽見有人這么清新脫俗地對“人際關系障礙癥”重新定義。
“真的啊,我騙你做什么?我在實驗室里對我的學生也是從來都不留情面。做錯事就要受罰,就這么簡單。”宋錦寧毫不猶豫地說。
路近握著她的手大力搖動,跟找到知己一樣激動:“沒錯沒錯!做錯事被嘲諷已經是最輕的處罰了,如果連嘲諷都不愿意聽,對不起,請回你的幼兒園讓你的保姆親親抱抱舉高高。科學的領域里不會有人照顧那些脆弱的自尊心!”
顧念之:“…”
霍紹恒:“…”
路遠的心情終于平靜下來。
他臉上重新帶上那層溫和的笑容,默默地走過去,彎腰拎起宋錦寧放在身邊的黑色手提箱,站在她身后,為她擋著從斜后方山坳里撲來的風雪。
路近瞥見一道高大的身影籠罩在宋錦寧身后,突然心里一動,瞇著眼睛打量宋錦寧一番,疑惑地問:“…你看起來很眼熟,我以前在什么地方見過你?”
顧念之飛快地脧了路遠一眼。
果不其然,路遠臉上那層溫和無害的面具快要皸裂了。
她忍著笑,忙拉開路近,說:“爸,您搭訕也換個新法子好不好?您怎么會見過宋女士?”
霍紹恒這時也走了過來,對宋錦寧說:“宋女士,還有一個人,您還記得嗎?”
宋錦寧這才回身,抬眸看著站在自己斜后方的路遠。
霍紹恒上個月回來做DNA標記,跟她提過,除了顧念之以外,還要帶兩個人回來。
其中一個是路近,也就是顧念之的生父顧祥文。
另外一個人,霍紹恒說是路遠,也是十八年前,大家都以為在實驗中被炸得尸骨無存的伯父霍冠元。
跟記憶里的容貌比,他確實老了不少。
不過他們畢竟分別了十八年,以這十八年的時間來看,路遠的保養還是不錯的。
宋錦寧落落大方地朝他伸出手,微笑道:“我該叫你路遠總裁,還是霍冠元大校?”
剛才被路近和顧念之兩人一攪和,路遠以為自己激動的心情已經平靜下來了。
可是宋錦寧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他剛剛筑起來的平靜再一次土崩瓦解。
路遠很多年沒有聽別人叫他“霍冠元”這個名字了。
回到闊別十八年的家鄉,沒想到第一個叫他“霍冠元”的人,是她。
路遠的心霎時蕩漾成了海,耳朵里幾乎能聽到海浪的聲音。
但是表面上,他還是維持著得體的微笑,優雅地伸出手,作勢要握手,不過還沒碰到宋錦寧的手,他就飛快地移開了。
“叫我霍冠元就可以了。”路遠很有紳士風度地說。
宋錦寧也沒在意,笑著縮回手,點了點頭,“好吧,霍冠元先生,歡迎回家。”
“謝謝宋女士。”霍冠元微微欠身,親切中帶著客氣,儀態無可挑剔。
顧念之看著路遠在宋錦寧面前還是滴水不漏,都要仰天長嘆了,心想路遠能跟路近做這么多年朋友,確實是有相似度的。——都是憑本事單的身啊…
不過仔細說來,在單身這條路上,路遠更勝一籌。
因為不管怎么說,路近還有她這么大一個女兒,路遠可是什么都沒有。
她正感嘆著,路近突然推開她走了過去。
他站到路遠旁邊,仔細瞅著宋錦寧,倏然笑了起來,指著宋錦寧說:“我想起來了!我說你怎么看著這么眼熟!——我真的見過你!見過很多很多你!”
顧念之無語至極,忙走過去拉著路近的胳膊說:“爸您說什么呢?什么叫見過很多很多你?在夢里見的吧!咱能別動不動就標新立異嗎?”
路近急了,“我真的見過很多很多她!”
路遠的眼角幾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迅速抬起手,要堵住路近的嘴,但還是遲了一步。
路近快人快語地說:“…路老大畫過很多張她的人像!”
顧念之尷尬極了,都不敢看路遠瞬間黑下來的臉色,忙說:“爸,您記錯了…”
“沒有。我的記憶力堪比攝像機,怎么會記錯?”路近很是認真地說,“路老大的鉛筆畫畫的很好看,很逼真,我真的看過很多張。那是他的心上人,他的第二春。”
宋錦寧再大方,也沒料到有路近這種人。
可見這嚴重的“人際關系障礙癥”,并沒有診斷錯誤。
她白皙的面頰微微紅了,就像上了一層薄薄的胭脂,那紅從她的肌膚底層透出來,如同國畫里的暈染,一直上到她的眼角眉梢。
宋錦寧在男女感情方面一直很遲鈍,也不是巧舌如簧的人。
她不知該如何回應,只好看著路遠,禮貌地抿唇微笑。
路遠本來恨不得揍路近一頓,但一看宋錦寧沒有一點反感的意思,反而微紅著臉,看著他笑。
他也忍不住跟著笑了,醇厚低沉的嗓音像是有溫度,像是和煦的春風,溫暖人心。
“…路近就是這樣的人,他說話比較夸張,你不要介意。如果他有失禮的地方,我代他向你道歉。”路遠溫和地說,語氣徐緩,不緊不慢。
“我怎么夸張了?我是科學家,最講究實事求是。”路近不滿極了,嘟噥道:“…連他畫了多少張鉛筆畫我都記得…”
顧念之擔心路近說出更多話讓路遠難堪,靈機一動,馬上搓著手跺著腳說:“好冷啊!好冷啊!我快凍僵了!霍少我們趕緊回去吧?飛機呢?我們有專機嗎?還有別的人嗎?怎么只有宋女士一個人來接我們?”
“你冷了?”路近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他迅速脫下自己的大衣,給顧念之披上,一邊大手一揮:“趕緊找飛機離開這里!”
這是今天的第一更:第1926章《很多很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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