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之不知道的是，她這份質詢郵件剛一發出去，蔡勝男那邊立刻就得到了消息。
她此時正在帝都郊區香山高爾夫球場跟幾個朋友打夜場高爾夫。
綿延的山谷中幾塊大面積的草地上，綠草如織。
繞著草地四周跟燈光球場一樣，一盞盞大功率探照燈打出雪白的光，照得這片山谷明晃晃的，如同白晝，夜空里就像多了幾十個明亮的小太陽。
聽見手機鈴響，她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立刻摁了接聽，拎著球桿直起腰，看著眼前綠瑩瑩的草地，閃亮的夜燈，心情分外舒暢。
“蔡小姐，對方提出質詢，不同意我們挑選的控方律師人選。”手機另一端的人有些尷尬而焦急地說，聲音壓得很低。
蔡勝男一聽，立刻笑得非常開心。
她張著性感的大嘴，露出八顆整整齊齊雪白的牙齒，手里打了個榧子，“好啊，終于來了，就等著它呢！”
對方：“…”
“你別怕，我自有辦法。”蔡勝男低低地笑著，手臂用力一揮，打出了一個非常漂亮的Eagle。
“厲害厲害！”
“社會社會！”
“蔡小姐不僅是名律師，也是牛逼的高爾夫球手啊！”
“不想當高爾夫名將的政治家不是好律師！”
她的同伴紛紛豎起大拇指，夸她這桿球打得好。
蔡勝男順手將高爾夫球桿向后扛在肩上，笑得更加開心。
高爾夫進球有三種類型，Birdie，Eagle和HoleinOne，最后一種就是俗稱的“一桿進洞”，打出這種球才是最厲害的。
Eagle算是中間那種，不是特別好，但也不壞。
這些人夸她，當然有奉承的意思在里面，一分好也能夸出十分。
更何況瑩白的夜燈下，蔡勝男穿著一神白色休閑的高爾夫裙裝，那裙子短得幾乎到了大腿根部，更顯得胸高腿長，就是腰有點兒粗，但是在略顯寬松上裝的襯托下，一點都看不出來。
美女還有幾分本事，有家世，這種人就比較難得了。
因此大家奉承得更賣力。
蔡勝男揚起球桿在半空中揮了揮，笑說：“大家玩吧，我剛有點事，今晚要加班，不能陪大家了。——今天這些都算我的，讓他們記在我的賬上，去找我的秘書結賬。”
她提前離開了燈光高爾夫球場，回自己家的別墅。
她家的別墅就在香山，回去的路很近，開車幾分鐘就到了。
回到自己家的書房，她連衣服都沒換，馬上打開自己的電腦，跟美國那邊聯絡。
“麥克，幫我做點事。”蔡勝男嘴角含著得意的笑容，“有點東西幫我發一下。記得要用代理發，不要暴露自己的IP地址。——我給你一個微博賬號，你小心登上去發一條微博，然后明天早上國內時間八點半刪除。記得一定要用代理IP！”
那邊的人很快發來一串文字：“我辦事，您放心。”
這是她在美國合作過的一個華裔黑客，本事非常高，雖然沒有傳說中的“粉紅小豬”那么厲害，但是在歐美的網絡黑客中，她接觸的這個綽號叫做“BigMac”的華裔黑客也是數一數二的存在了。
跟麥克商量好價碼，蔡勝男又付了預付款，才開開心心去浴室泡玫瑰精油浴。
她很喜歡這種淡淡的玫瑰芳香，就像從肌膚內層滲出來的處女自然體香，就跟顧念之身上的味道一樣，她一聞，就知道顧念之用的是什么牌子的玫瑰精油。
躺在浴缸里，玫瑰精油的芳香讓人醺然欲醉。
蔡勝男面無表情看著自己的一雙手，唇角微微一勾，想跟她斗？
顧念之還嫩點兒。
她從父親那里學到的，律師打官司，如果目光僅僅局限在法庭上，那是二流律師。
真正的一流律師，要有全局眼光，看得不僅是法庭上的法條，還有社會輿論。
在不違反法律的前提下，讓民眾輿論為自己服務，才是一流律師應該具有的品質。
第二天早上，顧念之從謝家位于西山的別墅客院里醒來。
六邊形糊著月白窗紗的細棱格窗子上透出幾支斜斜伸出的花影，是臥室門口臺階下栽種的一棵花樹映出來的影子。
顧念之不認得這是什么花樹，但映在窗紗上的樣子實在美極了。
她掀開霧蒙蒙的輕紗床簾，美美地欣賞了一番這種可以入畫的自然美景，才拿起枕頭旁邊的手機，開始每天的晨起節奏。
每天清醒之后刷一下網絡，看看天氣和熱點新聞，已經成了很多人的日常。
顧念之作為新一代成長起來的網絡兒童，自然不能落在時代潮流后頭。
結果手機一點開微博，鋪天蓋地而來的熱搜消息幾乎占據了她的首頁。
這些轉發不約而同都是同一則微博截圖，題目叫：“拷問你的良知！”
然后是一排小字寫著：“趕快看！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被刪除了！”
再下面就是一個JPG截圖，內容是寫在蘋果手機Notes上的幾段話。
…我住在帝都檢察院大院，每天從這里進出，看見檢察院大門上的國徽，覺得既驕傲又自豪。有了他們，才能保護我們這些普通民眾免受權貴侵害！
結果昨天跟檢察院幾個哥們兒吃飯的時候，得知了一條令人瞠目結舌憤慨到幾乎氣絕的消息。頓時覺得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軍部某高官從事法律的家屬，看上了某位孤苦伶仃烈士后裔一點微薄的遺產，想方設法要奪人家的家產。
去年就想告人家民事賠償，被檢察院的人頂住了，沒有給她立案。
今年變本加厲，直接告人家‘故意謀殺’！
故意謀殺你妹啊！明明人好好地活著，非要說‘故意謀殺’！
聽說軍部某高官家屬曾經放話，不把這孤女整進監獄關一輩子，她就沒完！
檢察院這一次扛不住了，因為軍部某高官也跟著施壓，最后被迫立案。但良心未滅的檢察官，為了能夠盡可能的幫助被無辜侵權的烈士后裔，毅然將這位跋扈的軍部高官家屬排除在控方律師之外。
結果這位軍部高官家屬勃然大怒，直接命令檢察院不得把她剔除出去！
軍部某高官家屬如此猖狂，請問你家男人知道嗎？！
這個截圖旁邊還有一個截圖，居然就是顧念之發的那份質詢郵件！
當然，她的郵件不是完整的，而是被掐頭去尾，抹去了很多正常的詢問，只把有些句子高亮標了出來，顯得她的質詢尖銳而犀利，非常不客氣。
這條微博具備了熱搜的許多重要因素，比如“軍部某高官”、“家屬”、“烈士遺孤”，和“遺產糾紛”，還有“殺人”、“孤女”，等奪人眼球的熱點因子。
一經發出，再經過幾個大V轉發，憤慨地表示：“這世道，還是人的世道嗎？！”
簡直就像是刨了他家祖墳，斷了他家生路，恨不得馬上轉世投胎算了。
顧念之氣得渾身發抖。
她怎么也沒想到，她發到檢察院的正常質詢郵件，也被人別有用心的截了出來，再加上對方有意顛倒是非的一番造謠帶節奏，她瞬間就成了企圖以權謀私褫奪烈士遺孤財產的“軍部某高官家屬”！
而微博上很多人聽風就是雨，也不關心真相到底是什么，反正逮著一個熱點，就瘋狂轉發，之前消失了的“藥丸黨”再次重現江湖。
就在早上大家都起床看見了這一則熱點消息，愉快地開始熱烈討論的時候，大家又很快發現，那則微博原文被刪除了！
“臥槽！我本來還半信半疑的，現在看見原博被刪了，瞬間秒信！”
“！本來半信半疑，一看原博被刪，立刻就信了！”
“如果沒有這種事，為什么要刪除別人的微博？！”
“你們發現了沒有，那個博主，好像已經不在線了…剛才還在線的…”
“媽呀！不會被查水表了吧？！”
“我恨這個國家！總是讓你稀里糊涂的活，不明不白的死！哪里才是希望？——我要存錢移民了…”
顧念之本來氣得要死，但是突然看見原博被刪，原博下評論風向陡變，真是氣得笑了起來。
她一下子平靜了。
這一波“發博又刪博”的賊喊捉賊，玩得真是666！
真當造了遙，然后刪除微博就沒事了嗎？
不說造謠微博轉發500就要負刑事責任，單看對方敢把她循正常程序發給檢察院的質詢郵件都弄了出來截圖轉發，就知道這件事沒那么簡單。
顧念之用小腳趾頭想，也想得出來這是羅嘉蘭的辯護律師蔡勝男的手筆。
故意歪曲事實造輿論，企圖借輿論施壓，逼她自動放棄控方律師這個位置。
因為很多華夏人的習慣都是各打八十大板，哪怕你沒錯，但對方只要有損失，你就有原罪，你就得賠償。
又因為涉及到軍部高官家屬，為了避嫌，軍部也會出面施壓，讓她不要做控方律師。
這真是“汝果欲學詩，功夫在詩外”。
對方是篤定雙重壓力一起上，她還能不放棄？！
顧念之抿了抿唇，冷冷一笑。
跟她打輿論戰？
網絡兒童分分鐘教你做人。
這是今天的第一更：第1343章《聽風就是雨》。
掐指一算，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