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之接到陰世雄電話的時候,霍紹恒已經坐到何之初車上了。
她很后悔,剛才就應該坐到何之初的副駕駛座位上,這樣就不用跟霍紹恒坐一起了。
沒別的感覺,就是有些尷尬。
她扭頭看著車窗,對陰世雄呵呵笑了兩聲,幽幽地說:“…大雄哥,你有幾個狗膽,敢把你家首長‘忘’了?你當我傻?”
陰世雄在電話里嘿嘿笑道:“念之,人艱不拆。況且,首長體諒我大齡剩男各種不容易,你也該體諒一下吧?”
“你…大齡剩男?!”顧念之噗嗤一聲笑了,“大雄哥你可真能掰!”
心情漸漸恢復平靜了。
她掛了電話,扭頭看向坐在另一邊的霍紹恒,說:“霍少,大雄哥讓我們送你回去。你要回哪里?”
霍紹恒撐著頭,靠在車窗上,淡定地說:“去你學校。”
“…去我們學校?”顧念之黑線了,“這么晚了,去我們學校做什么?”
霍紹恒看了她一眼,眼底含著隱隱笑意,說:“大雄送琦琦回學校了,我去那里等他。”
顧念之“哦”了一聲,給陰世雄又打了一個電話:“大雄哥,霍少說讓你在我們學校等著他。”
陰世雄表示收到,然后給霍紹恒悄悄發了條短信,問他是不是?
霍紹恒隨手回了個“是”,就收起了手機。
何之初坐在前面開車,心里說不出的憋屈。
很想在路邊停下,讓顧念之坐到前面來,或者現在就讓顧念之坐過來?
好像違反交通規則,不太安全。
他咳嗽一聲,打開車上的車載音響,德彪西的《月光》頓時如同流水一般傾斜出來。
悠揚的旋律有撫慰人心的作用。
顧念之將頭靠在車窗上,看著車窗外的景色出神。
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霍紹恒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甚至能從她的瞳仁里看見一排排倒映的路燈閃耀,像是滿天星辰都住在她的雙眸里。
看得出來,顧念之還沉浸在馬琦琦一家幸福生活的氛圍中。
霍紹恒面無表情地想了想,說:“…琦琦一家確實不錯,看得出來,父母都是正派人,對孩子也很疼愛。”
顧念之:“…”
“不過,也有一些父母對孩子并沒有太深的感情,對他們來說,孩子就是工具,或者就是任務,完成了就沒事了。”
他在說什么?
顧念之終于忍不住,回眸飛快地斜了霍紹恒一眼。
霍紹恒并沒有看著她,而是看著他那邊車窗的方向,顧念之只能看見他俊美的側臉輪廓,下頜的弧度完美勾人。
“…還有父母對孩子不聞不問,但是等孩子長大了,就各種要求,恨不得讓孩子做牛做馬還他們的養育之恩。”
霍紹恒的聲音很低沉,伴著如山間泉水一樣淙淙的鋼琴聲,聽起來別有一番魅力。
顧念之皺了皺眉頭,正想反駁一下,就聽前面開車的何之初也說話了。
“霍少說得有道理。念之,像琦琦父母這樣的已經是非常好的父母的,大部分父母都沒有那么好。我做律師這么多年,見過很多不負責任匪夷所思的父母。美國曾經有個很有錢的富豪,臨死前立遺囑,把遺產全留給后來的妻子生的孩子,包括那個妻子跟前夫生的孩子都有一份,但是他跟前妻生的親生子女,卻一分錢都不分。”
“還有母親給親生女兒拉皮條,就為了讓女兒掙皮肉錢給自己還賭債。”
顧念之Orz。
所以這兩人是看她今天羨慕琦琦的爸爸媽媽,就來給她科普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不靠譜的父母?!
顧念之默默地給這兩人跪了。
誰要聽那些負能量爆棚的東西?
她又不是不知道…
她嘆了口氣,有氣無力地說:“…我都明白,我就是一時感慨。其實沒有父母,我也長這么大了,而且…”她看了霍紹恒一眼。
如果不用戀人的標準來衡量,他對她確實無懈可擊。
何之初萬不得已贊同了霍紹恒的話,這會兒全身不都自在。
但是他不得不贊同,因為他也不想顧念之鉆牛角尖。
顧念之這時想到了霍紹恒和何之初的情形。
霍紹恒就不用說了,雖然有親生父母,但是父親不靠譜,母親一心撲在科研上,他是由祖母帶大的。
如果說父愛、母愛,他大概享受得也不多。
當然,他父母都在身邊,宋伯母毫無疑問非常疼霍少,不過宋伯母跟馬伯母是完全不同的兩類人,不能比較,但她都喜歡。
她想成為宋伯母那樣能獨當一面的人,但是也希望有個馬伯母那樣的母親。
她是不是太貪心了?
顧念之手指在車窗上伴著鋼琴的節奏輕輕敲擊,視線看向在她斜前方駕駛座位上開車的何之初。
她恍惚記得何之初提過一次,說他母親在他十多歲的時候過世了。
他父親為了他,十多年沒有再婚,直到何之初快30了,他父親才跟一直陪在身邊的紅顏知己結了婚。
這樣一想,顧念之漸漸心平氣和。
好吧,大家都不是馬琦琦那種家庭出來的人,所以能夠互相理解吧?
但是顧念之還是覺得,他們跟她不一樣。
不管他們的父親母親是不是真的愛他們,他們都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
她不同,她不記得自己的父母,不記得自己的家鄉和童年,所以她的不安全感,和對母愛的渴望,比他們都要深。
她一定要快點畢業,畢業之后,她就能早點自立,然后開始自己的尋母之旅。
靠別人總是靠不住的…
顧念之模模糊糊地想,慢慢的睡意襲來,她就靠在車窗上睡過去了。
這一天實在太累了,她這么精力旺盛的人,都覺得有些心力交瘁。
霍紹恒過了一會兒沒有聽見她說話,感覺到她氣息平緩輕微,像是睡著了的樣子。
扭頭一看,果然睡了。
只是頭靠在車窗上,雙臂緊緊抱著自己的胸口,縮在角落里。
霍紹恒眼眸閃了閃,坐了過去,將顧念之攬過來,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顧念之睡得正熟,睡夢中感覺到一陣熟悉的氣息襲來,她不由自主靠了過去,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聽見了熟悉的心臟跳動聲,那是最好的催眠曲,她睡得更香了。
霍紹恒垂眸,看著已經從肩膀蹭到他胸口,抓著他的衣襟睡著了的顧念之,微微勾唇笑了笑。
就這樣抱著她,讓她枕著他的胸口,一直睡到學校宿舍樓下。
何之初從后視鏡里看見了,握著方向盤的手背上青筋都爆出來了,但卻咬著牙一聲不吭。
陰世雄早就到了,馬琦琦上去之后,他一個人在這里等。
已經是半夜12點多了,學校里沒什么人。
陰世雄沒有等多久,就看見何之初的車開了過來,停在宿舍樓下。
車門打開,霍紹恒從車里下來,然后轉身又探入車里,抱了個人出來。
何之初也從車里下來,叫住了霍紹恒:“霍少,這樣不好吧?”
霍紹恒停下腳步,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不好?念之睡著了。”
“就這么幾步路,叫醒她就行了。”何之初冷著臉走過來,叫道:“念之,醒醒。”
他的聲音好像在她耳邊炸響。
顧念之朦朧中睜開眼睛,很快感覺到不對勁,忙掙扎著站到地上。
她模模糊糊想起了在車里自己好像是靠著霍紹恒睡的,頓時覺得很羞愧,頭也不抬地說:“…何教授,謝謝你送我回來。晚安。”說著,轉身就往宿舍樓里跑去了。
何之初沒有說話,給顧念之發了條好好休息的短信,就上車開走了。
陰世雄這時才踱了過來,笑著說:“霍少,咱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霍紹恒看也不看他,伸了手說:“鑰匙。”
陰世雄把車鑰匙放他手里,跟著他上車,離開了B大校園,回特別行動司總部駐地去了。
第二天是周一,顧念之和馬琦琦早上都有課。
兩人7點多就起床,忙忙碌碌吃完早飯,便背著書包奔赴各自的教室。
周一的B大校園里,莘莘學子們迎著朝陽同時間賽跑,充滿了昂揚斗志。
校園外的世界卻沒有這樣平穩安寧。
新任首相夫人在譚首相上任第一天就被檢察院帶走的消息如同暴風一樣從微博上傳到現實里。
線上線下所有人都在關注這條重大新聞。
譚東邦和自己的幕僚商議了一晚上,最后決定第二天一大早就讓律師去檢察院將蔡頌吟接回來。
他們依據的法理是,檢察院沒有法院傳票,不能私設公堂拘押。
如果是協助調查,必須要有律師在場,不得強迫,時間也不能超過12小時。
譚貴人哭了一晚上,到天亮的時候才睡著。
譚東邦這個時候也顧不上她了,焦頭爛額的時候,只希望譚貴人乖乖地就好。
他剛在自己的首相辦公室里坐下,就聽內線電話打過來,說顧嫣然小姐求見譚首相,還帶來有關譚夫人的最新消息。
顧嫣然不是一個人來的,她帶來了夜玄。
蔡頌吟的事,夜玄昨天晚上從頭到尾圍觀。
他后來告訴顧嫣然,整蔡頌吟的人當中,有個非常厲害的電腦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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