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藥,沈言舒帶著他到了院子里畫畫,將筆墨紙硯準備好,黃亭州剛要抬起手,看到自己殘缺的右手,整個臉突然變了色。
“手指呢!我的手指…”
他突然驚慌起來,喃喃自語,仿佛又回到了那天翻垃圾的場景,低頭在尋找著自己那丟失的手指,目光渙散。
沈言舒上前握住了他那殘缺的手,溫和地說道:“黃老頭,我們用左手畫畫,你看你左手的手指是不是都還在,我們一樣可以畫畫的。”
黃亭州懵懵懂懂之間伸出了自己的左手,看到手指都還在,瞬間濕了眼眶,興奮地說道:“真的有手指,可以畫畫,我可以畫畫了!”
沈言舒說道:“對啊,我們都是用左手畫畫的,來,我們握住筆,一起來學畫畫。”
她的左右手都可以寫字畫畫,但是左手卻是不如右手,沈言舒倒是希望夕顏能快些回來,畢竟夕顏的左右手都能夠靈活運用,而且十分擅長臨摹,小時候她被罰抄書的時候,就是讓夕顏模仿自己的字跡幫她抄寫的。
沈言舒像是教小孩子畫畫一般幫他握住了手,然后在紙上開始認真地一筆一畫地描繪著,讓黃亭州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畫作當中。
然后自己慢慢放了手,讓他自己一點點地去適應。
他嗜畫成癡,只有幫他恢復作畫的習慣,才能讓他慢慢地好起來。
黃亭州畫成了一幅畫,可是左看右看,都是奇丑無比,他蹙眉委屈地看著沈言舒,說道:“畫的好丑。”
沈言舒說道:“剛開始學畫畫都是這樣的,如果你要畫得好看,就得用心,好好練習,才會畫出好看的畫來。”
黃亭州點了點頭,倒是信了,又埋頭開始畫了起來。
蕭嫣進來的時候正看見沈言舒給黃亭州指導畫畫,倒是一副十分認真的模樣。
她聽說沈言舒把那個翻垃圾的乞丐撿回來了,本來還覺得有些驚訝,那必定是臟兮兮的,可是如今看著被收拾干凈的黃亭州,雖然臉是瘦削的,但是還是依舊能看出他曾經的風采來,換上了干凈的衣服,將頭發都束了起來,倒像是一個贏弱的文人先生。
竟是沒有想到那乞丐倒是大變化的了一番。
“表妹。”蕭嫣上前,把她輕輕地拉到一旁,說道,“你可知道,今日一早傳來消息,說那袁經安死了!”
沈言舒的臉上倒是毫無波瀾:“他死不死與我們有什么關系?”
蕭嫣對于沈言舒這一臉平靜的表情感覺到奇怪,但還是繼續說道:“雖然大快人心,但是就怕牽連到我們。”
蕭家坑了袁經安一筆錢,之前又因為袁青青的而起了爭執,怎么說都有可能會被列為這殺害袁經安的動機。
沈言舒卻道:“他做了那么多傷天害理的事情,有他想殺他也不足為奇,更何況又不知蕭家和他有沖突,聽說那喬春文走之前還和他鬧翻了,若是這般算起來,他的動機不是更大一些?”
蕭嫣蹙眉,總覺得今日的沈言舒怪怪的,但是又說不上哪里奇怪,她繼續說道:“還有那袁青青,也在昨天夜里被毀了容,那張臉被劃了幾道猙獰的傷口,加上之前被韓公子扔出去摔斷了腿,原本再過些日子還能好,現在袁經安倒了臺,誰還把她當小姐看,凈是被下人欺負了。”
沈言舒道:“若是她平日里不欺負別人,倒是也不會落得這般下場。”
蕭嫣點了點頭,說道:“也不知道朝廷下次會派個什么樣的人當這江州知府,若是再來一個像袁經安這樣的,可就真吃不消了。”
“不管是個什么樣的人,總是有相處之道,若是像袁經安這種,不必深交便是。”
沈言舒正和蕭嫣說著,黃亭州又完成了一幅畫,上前便拉著沈言舒給她看。
“不錯,有進步,這邊的線條比剛才的流暢了許多。”沈言舒夸贊道。
蕭嫣走過一看,不禁笑出聲來,說道:“你這畫的還真不一般,若不是跟前開著月季,還還以為你畫的是棉花呢!”
黃亭州聽了蕭嫣的話,說道:“你不懂。”
蕭嫣就奇怪了:“我怎么就不懂了?”
“我畫的是最好看的。”黃亭州說道。
蕭嫣輕笑一聲,說道:“那我畫的可能是最最好看的。”
說著也上前自己又鋪開了一張宣紙,然后挽起袖子,開始提起筆輕輕沾墨,然后在畫紙上也開始畫了起來。
不一會兒,一朵嬌滴滴的月季躍然紙上。
沈言舒一看,確實功底不錯。
黃亭州卻只是瞅了瞅,說道:“差得遠了!你看看你這勾線的地方處理的不好,這個層次感也不好,還有這里…”
原本自己看著還不錯的畫被黃亭州說得倒是一文不值了。
受慣了黃亭州毒舌的沈言舒倒是有些激動,黃老頭雖然神智不太好,可是對于畫作的評判還是有自己獨有的見解的。
蕭嫣倒是知道黃亭州的遭遇,倒是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練了一天的畫,好不容易黃老頭愿意自己安安靜靜地畫畫了,沈言舒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深吸了一口氣。
“小姐。”夕顏從院子里出來。
沈言舒倒是沒有多驚訝,算算日子,她這兩天也是該回來了的。
“事情都辦妥了?”沈言舒問道。
夕顏道:“都辦妥了,不過殷無虞說他想見你。”
沈言舒倒是犯了難,她倒不是怕見殷無虞,而是如今舅舅他們將自己看得有些緊,生怕又會發生在拜月山那樣的事情,所有去哪里都要有人跟著。
殷無虞想見她倒是也不能理解,畢竟她現在是麒麟兵符的新主人,以他的性格,必是要先了解為人,有了自己的判斷才會決定到底如何對待新主人。
她沉吟半響,才說道:“我們過兩天便回長安,走水路,到達總督府附近的時候可以停靠,到時候便找機會出去,”
夕顏覺得這個方法可行,便點了點頭。
一個丫鬟從外面匆匆走了過來,給沈言舒行了一禮,說道:“表小姐,怡寧郡主到訪,說是來見你的。”
沈言舒和夕顏面面相覷,這個裴怡寧,怎么倒是纏上她了?
“不見。”沈言舒說道。
丫鬟說道:“可是怡寧郡主說了,她會在前院一直等到你去見她的。”
“她愿意等便讓她等著。”沈言舒說道。
那丫鬟愣了一下,倒是沒想到沈言舒拒絕得如此干脆。
在一旁的夕顏說道:“還愣著做什么,小姐的話沒有聽明白嗎?郡主想等便讓她等,反正我們家小姐是不會見她的。”
丫鬟回過神來,行了一禮,便退了出去。
看著那丫鬟的背影,夕顏都嘆了一口氣。
她對沈言舒說道:“小姐,這怡寧郡主怎么就找上門來了,難道裴曜世子都沒有阻止她?”
沈言舒道:“這回她不是來找你的,而是來找我的。”
夕顏不解地看著沈言舒。
沈言舒便把前日在街上偶遇裴怡寧的事情說了,那日她無意中脫口而出的話,讓裴怡寧感覺到了異樣,可能開始懷疑自己的身份了。
在這個時候,自然是不見為上策。
一個人就算是偽裝的再好,面對熟悉的人,還是會不經意流露出原來的本性,即便是換了一副皮囊,仍舊會有人將你認出來。
夕顏說道:“可是以怡寧郡主的脾氣,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
沈言舒道:“反正過兩日我們便離開,不見便是。”
夕顏頷首,似乎也只能用這樣的辦法了。
裴怡寧在蕭家的前廳等了許久,也不曾見沈言舒出來,只能無聊的干坐著等。
接待她的是蕭祿的夫人,見她一直不肯走,便建議道:“郡主不如明日再來?舒姐兒近日身體不佳,不宜見客。”
裴怡寧搖了搖頭,說道:“本郡主就是要等到她出來見我。”
“郡主這又是何必呢,舒兒都說了她身體不適,不能出來面見郡主,您再等下去,便是折煞我們蕭家了。”蕭夫人說道。
裴怡寧蹙眉說道:“那不如你帶我去沈言舒的院子里吧?”
“郡主…這…”蕭夫人為難了,她倒是聽說了這怡寧郡主和沈言舒搶丫鬟的過節的,這郡主若是去院子里找舒兒,還不定如何呢!
看到蕭夫人這般為難,裴怡寧氣呼呼地擺了擺手,說道:“我又吃不了她!你們用得著這般躲著我嗎!”
蕭夫人自知惹不起這景王府的郡主,也只能干笑著。
“對了,你給我說說這沈言舒是個什么樣子的人吧?”裴怡寧突然眼前一亮,對蕭夫人說道。
說不定還能從中發現點線索呢!
蕭夫人道:“那郡主想知道些什么呢?”
裴怡寧道:“就說說她平日里喜歡做些什么,喜歡吃什么菜,最近在做些什么!”
蕭夫人想了想,說道:“舒兒才來我們這里沒幾天,她的喜好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聽老夫人說舒兒和她的母親很像,善良又溫婉,柔柔弱弱的,這不前些日子到寺中祈福,倒是被野狼嚇到了,在府中躺了好些天才能下地。”
溫婉?柔弱?
裴怡寧怔了一下,她的云歌姐姐可向來和溫婉柔弱不沾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