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城西石碑胡同,一家看起來非常普通的宅子里,一群本不該出現在這里人,卻出人意料地聚集在了正堂。
原本的主人一家,只負責端茶送水,伺候著這些本該沿街乞討,露宿街頭的乞丐們。
是的,這些如今在正堂上的,正是白天里那些其貌不揚的乞丐們。
原本他們本不該在這里,若不是九袋長老龍峰臨時召集,以他們的身份,此刻原本早該在溫柔鄉里了。
看著人漸漸到齊,龍峰的眼里憂慮之色反而更濃。
以他的身份,緊急召集這些丐幫帝都各處的負責人,尚且用了超過兩個時辰,可見這些人平素里散漫到了何種地步?
若是這次事件能夠善了,接下來一定要提醒范幫主,是時候該整頓一下幫務了。
此刻,還有兩個該來的沒能到場,龍峰決定不等了。
示意侍奉的那幾個人退下去,然后清了一下嗓子,龍峰開口道:“今日老夫臨時召集大家來這里,是有刻不容緩的緊急事態發生,還望大家群策群力,共同商議出一個對策出來。”
坐在下首的諸人面面相覷,大部分人完全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只有少數幾人眉頭緊皺,暗道難道那事是真的?
“此事發生地突然,諸位不知也實屬正常,范幫主出關之前,曾關照本幫執法長老褚英彥等人查探那徐陽的情況,卻沒料到,范幫主剛走,徐陽昨日便回京了。”龍長老語氣黯然。
若不是范幫主心急,多等幾日,或許根本就不會有這種事發生。
下手中有一位身材壯實的乞丐開聲言道:“那徐陽回來便回來了,難道他還敢對我丐幫不利?此人我之前聽聞過,徐陽不過是他的化名,他實際上就是當初在滄州被一路追殺的跌打醫生閻基,沒什么能耐,最大的戰績是被追殺途中反殺了滇南四杰,這種人略加防備就夠了,也犯不上連夜召集我等共同商議吧?”
龍峰心中頗有些不悅,面前這個壯實的乞丐算起來不過只是帝都分舵的一名小小副舵主,六袋弟子而已,居然敢當眾質疑自己下達的命令?
不過此時并非追究責任的時候,龍峰還是忍住了要發飆的情緒,沉聲斥道:“如果僅僅是一個徐陽,自然不會就此召集大家伙兒,實在是,褚英彥這廝,仗著幫主信任,居然自行決斷,于帝都鬧市中刺殺徐陽。”
堂上眾人頓時嘩然,若有江湖恩怨,也不至于在帝都大街上公然行刺,不管成功與否,都會招致官面上的麻煩。
丐幫這些年篳路藍縷,低下頭顱來做事,好不容易才在帝都打開了一小片天空,官面上對在帝都行乞的幫眾睜一眼閉一眼,然而這件事發生,怕是接下來一段時日,大家伙兒都要夾起尾巴做人了。
“肅靜!”龍峰忍不住呵斥了一句,九袋長老的威勢在此,眾人自然不敢冒犯。
龍峰見眾人收聲,繼續言道:“如果僅僅是刺殺,那也罷了,但是…”苦笑了一聲。
眾人此時才真正集中精神,關注龍峰的言行。
其中某個副舵主發問:“難道夜間的坊間傳聞居然是真的,那兩個被斃殺的刺客是…?”
龍峰略為點頭道:“沒錯,真是褚英彥和他的手下,他們暗殺徐陽也就罷了,居然還牽涉道了他人,而這個他人…真是當今皇帝,乾隆!”
一語驚四座,只是這段話太過驚世駭俗,堂上諸人居然一時都發不出聲來,頓時鴉雀無聲,死一般的寂靜。
徐陽趴在屋檐上,揭開了幾塊瓦也在往下看,此時更是一動都不便動。
他早就來了,在抓了幾個賭坊酒市里耍錢酗酒的乞丐之后,他很容易就從他們口中得到了他們頂頭上司的情報,再以后就更不用提了,那個副舵主行事比他們的手下還要不堪,居然眠花宿柳。
在某個不知名的暗娼家里找到那個副舵主時,那家伙早已爛醉如泥,什么都問不到,正好此時有傳令人來傳達龍峰的命令,徐陽自然就悄悄跟著那個傳令人來到了此地。
至于那個副舵主,為了以防萬一,徐陽又給他灌了些高度白酒下肚,最起碼明天午后之前,他都沒希望清醒了。
丐幫上下如此行事荒唐,只能讓徐陽更加看低他們,等明天侍衛處、御林軍和九門提督一起發難,恐怕整個帝都的丐幫都會被連鍋端起。
徐陽慶幸自己順利探聽到了很多情報,比如那個范幫主此時不在帝都,比如行刺的那兩個刺客,確實是丐幫的,還是執法長老。
這些情報都極為重要,然而徐陽還需要更多的資料。
尤其是關于范幫主的情報。
若是就此錯過,接下來還真不好找他。
于是他決定繼續隱蔽下去。
龍峰見諸人不語,冷冷地道:“諸位方才不是還埋怨老夫不該打擾大家的清靜嗎?此刻怎么不做聲了?莫非刺殺皇帝這種小事,比不上諸位的一夜風流?”
幾位帝都分舵的舵主和副舵主,此刻臉上比死了爹媽還要難過,只是此時懊悔已經無法阻止任何事情的發生了,紛紛賠笑附和龍峰,那種笑臉,比哭還難看許多。
“還請龍長老做主,這等大事,實在是超過我等的能力范疇,非龍長老和范幫主不足以解決啊!”
“是啊是啊,龍長老見識過人,必定能想出辦法,帶我等走出困境的。”
“若不是龍長老見機識斷,下令前來商議,我馬老三怕是到死都是稀里糊涂的,龍長老英明!龍長老睿智!”
一時間,各種馬屁紛飛,不要錢一般地密集轟炸,就連久經場面的龍長老也免不得老臉一紅。
“好了,好了,說再多的奉承話也是無用。”龍峰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這事本來已無可挽回,好在褚英彥等人已經當場斃命,沒有留下實證,若是朝廷查起來,我們只推說不認得二人,多行賄賂,希望能大事化小吧,到時候還請諸位交出一些替罪羊,讓那些官差能對上面有所交代,這也是老夫能想出的最好方法了,你們若還有其它應對之法,不妨提出,大家一起商討一下。”
眾人還待要說些場面話,卻聽到破門之聲,一個中氣悠長的男子聲音,頓時響起。
“依下官看來,還是不用再商討了吧,有些晚了。”院子里一時間多出了一隊官兵,為首的一人,臉色有些蒼白,手持利劍,劍尖上還略有血跡。
來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