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沒有想到司馬睿召他過來,就只是為了讓他陪他飲酒。
“是,陛下。”他提步朝司馬睿走了過去。
宮殿內燭火搖曳。
司馬睿看著王玄說道:“坐下吧!今日不必拘禮。”
他開了口,王玄才坐了下去。
王成在殿外候著。
王玄坐在司馬睿對面,矮幾上擺著幾盤十分精致的菜,還有幾盤瓜果。
司馬睿早已為王玄準備好酒樽。
他抬手親自為王玄倒了一杯酒,王玄就只是看著,絲毫沒有端起來的意思。
司馬睿揚眉一笑,他抬手把王玄酒樽的那杯酒倒進了自己酒樽里,而后一飲而盡,他把酒樽朝下看著王玄說道:“這下你可以放心了!”
他抬手又為王玄倒滿了酒。
王玄淡淡的看著司馬睿,他勾唇說道:“畢竟陛下是有前科的。”
若是旁人斷然不敢這樣跟司馬睿說話。
他說的是事關他隱疾流言一事。
“哈哈哈…”司馬睿一手拿著酒樽,他看著王玄大笑了起來:“便如她所說王家七郎果然是個小肚雞腸的。”
“陛下心胸也不見得寬廣到哪里去!”唇齒相譏王玄從不落下風,這一次也不例外。
“哈哈哈…”司馬睿朗朗一笑,他舉起手中的酒樽看著王玄說道:“來陪寡人飲上一杯。”
“便是飲酒也要有個由頭,不知陛下端的是什么眉目?”王玄并未端起矮幾上的酒,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司馬睿。
司馬睿亦凝神看著王玄,他輕聲說道:“為了她如何?為了你與我心心念念的她怎樣?”
說著他將酒樽里的酒一飲而盡。
在他之后,王玄也端起矮幾上的酒樽一飲而盡。
司馬睿看著王玄揚眉一笑,他緩緩垂下眸子,滿目惆悵的說道:“崔家六郎回來了,她的阿慍回來了,你與我注定只能做那傷心之人了。”
王玄沒有開口。
他不信司馬睿深夜召他前來只為了飲酒。
若是曾經的睿王殿下,或許他還會信他幾分,可他如今是高高在上的燕國陛下。
“陛下召見我前來只為了說這些嗎?”王玄輕輕的搖晃著手中的酒樽,杯中的酒蕩起絲絲漣漪,他淡淡的看著司馬睿。
“寡人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話,說說那些不能與旁人道的傷心之事,寡人想著與王家七郎同病相憐,便邀王家七郎過來陪寡人飲上幾杯。”司馬睿垂眸緩緩說道。
縱然他如今坐擁燕國的江山,可夜深人靜他只覺得孤寂,且孤寂更勝從前,從前他還有阿燁,如今連阿燁都走了,就只剩下他一人。
“我與陛下不同。”王玄緩緩說道。
司馬睿勾唇一笑:“哦?寡人與你有何不同?”
在他的注視下,王玄云淡風輕的說道:“陛下想要的太多了。”
司馬睿凝神看著他。
他亦目不轉睛的看著司馬睿,他淡淡說道:“不是嗎?”
司馬睿雙眼一瞇,他緩緩說道:“難道你不想得她朝夕相伴嗎?”
王玄舉起酒樽一飲而盡!
他沒有回答司馬睿這個問題。
他自然也想得她朝夕相伴。
若能得她朝夕相伴,他愿意舍棄一切。
從前只因她是他唯一可以親近的女子,所以他一次又一次對她施以援手,后來他救她再不是為了這個原因,他只想要她好好的活著。
如今他愿意傾盡一切,只愿與她攜手白頭。
司馬睿也將酒樽里的酒一飲而盡。
兩個人對視一眼,皆沒有開口。
這一次,王玄抬手為司馬睿滿上酒,他亦為自己倒滿了酒。
兩個人同時舉起酒樽,遙遙相對一飲而盡。
一連飲了數樽兩個人才停下。
王玄與司馬睿眼中皆含著一絲迷離的神色,何以解憂唯有美酒,此刻兩人心中都是心煩意亂,都有著求而不得的苦楚。
司馬睿讓王玄來相伴,果然是極合適的,除了王玄他這些話根本無法向外人道。
從他成為燕國陛下的那刻起,他便再不能有自己的喜怒哀樂。
一壺酒很快見了底。
兩個人都有些微微醉了。
司馬睿今晚召王玄入宮的目的遠非如此。
他抬手去倒酒才發現酒壺已經空了,他扶著額頭沉聲說道:“來人啊!拿酒來。”
他看著王玄嘴角一勾:“今晚寡人要與王家七郎一醉方休!”
“諾。”他聲音一落緩緩走來一個婢女,那婢女手中舉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壺酒施施然然的朝他們走了過來。
思及謝瑯華,王玄心中煩亂的厲害,加之飲了酒,他神色有些迷離。
眨眼間那婢女就快走到王玄身旁。
司馬睿眼波一轉,他眼底掠過一絲幽光,在王玄看不見的地方,他彈指一揮。
“啊…”那婢女驟然一驚,她身子一軟朝王玄身上倒了下去。
王玄起身就要避開那婢女。
怎料就在那時司馬睿拉了他的手臂一下,令得他根本無法躲閃。
“啊…”那婢女一下子摔在王玄身上,慌亂間她的手下意識的一抓,正巧觸及王玄手腕上的肌膚。
司馬睿衣袖一揮,他穩穩的接住空中的酒壺。
“奴婢該死,請陛下恕罪!”那婢女滿目驚恐的跪在地上不停的求饒。
王玄臉上一點波瀾都沒有,他看都沒有看那個婢女一眼,仿佛什么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他淡淡的掃了司馬睿一眼,原來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好在他早有防備,不然便要叫他得逞了。
“退下!”司馬睿冷眼掃了那個婢女一眼。
“諾。”那個婢女慌亂的退了出去。
兩個人都沒有提及方才的那個意外。
司馬睿抬手為王玄滿上了酒,他緩緩說道:“方才叫王家七郎見笑了。”
他亦為自己倒滿了酒。
他舉起酒樽勾唇一笑:“這一杯寡人先干為敬!”
說著他一飲而盡。
他還有一個深意便是讓王玄知曉酒沒有問題。
與此同時他凝神看著王玄。
若他真真近不得任何婦人,方才那婢女已然觸及他的肌膚,他也該發作才是。
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他想要探究一下,他的隱疾到底是真是假!
王玄面不改色的坐在那里,他神色如常在司馬睿飲下那杯酒之后,也一飲而盡。
夜漸漸深了。
兩個人又飲了數杯,這期間王玄一點異樣都沒有。
不僅如此他數次故意露出自己的手腕來,好叫司馬睿看的真切一些。
司馬睿看著王玄光潔如玉的手腕,他面上一點端倪都沒有。
原來隱疾之事竟真的只是傳言!
司馬睿得出一個這樣的結論來。
酒過三巡,王玄起身拱手對著司馬睿說道:“陛下,夜深了,王玄該告辭了,改日再陪陛下暢飲。”
司馬睿微微頷首。
王玄轉身退了出去。
“郎君!”王成大步迎了上來,他眼中含著顯而易見的擔憂。
陛下上次放出流言一事,已經故意加害郎君,誰知道他這次又安的什么心。
“走吧!”王玄淡淡的看了王成一眼。
王玄故意放緩速度,猶如閑庭漫步一般出了王宮。
“一路上王玄可有什么異樣?”司馬睿凝神看著眼前的影衛問道。
那個影衛雙手一叉,看著司馬睿說道:“回稟陛下,屬下一路跟蹤著王玄,一直到他上了馬車都沒有絲毫異樣,且他如閑庭漫步一般,一臉恣意的出了王宮。”
司馬睿雙眼一瞇,他右手微抬:“寡人知道了,你退下吧!”
“郎君,陛下可有對郎君出手?”一上馬車,王成滿目擔憂的看著王玄說道。
王玄的亮出自己的右手來,有誰能想到他貼身穿了一件南宮先生特意為他打造的衣服,這件衣服與肌膚幾乎無異,今晚若非他穿了這件衣服,定然已經露出馬腳來。
若叫司馬睿得知他當真有此隱疾,只怕他又會拿他的隱疾大做文章。
馬車緩緩朝別院駛去,縱然已經宵禁,可有司馬睿親手書寫的圣旨,他們自然暢行無阻的離開。
謝瑯華早已醒了。
她一動不動的躺在榻上,眼淚止不住的落下來。
她讓蕭氏,謝恒,還有春桃都去歇息了。
唯有方幻云一個人在她榻前守著。
“他怎樣了?”她聲音沙啞的看著方幻云問道。
“崔家郎君還沒醒來。”知道謝瑯華心系這崔慍的安危,方幻云早派人去打探崔慍的消息了。
“方姑姑,我想去看一看他。”謝瑯華說著就要起身。
方幻云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好。”方幻云點頭說道,她轉身給謝瑯華拿來衣裙,為謝瑯華穿上,又給她穿上厚厚的狐裘。
夜深人靜,她們并沒有驚動其他人,而是動用了內力御風而行。
兩個人直奔崔家。
方幻云已然探知崔慍的住處。
崔慍還住在從前的院子里。
以謝瑯華與方幻云的身手,崔家的侍衛自然發現不了她們。
崔錦,崔大,還有崔二幾個人守在崔慍的榻前。
崔慍面色蒼白的厲害,他一臉虛弱一動不動的躺在榻上。
來到崔慍的房前,方幻云素手一點,點了門口幾個侍衛的穴道,令得他們昏睡過去。
她上前推開了崔慍的房門。
謝瑯華提步走了進去。
“是誰?”崔大驟然起身,他一臉凌厲的殺氣從內室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