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瑯華微微一怔,不明所以的看著司馬睿,不知他這番話是何深意?
于是,她慢慢的搖了搖頭。
司馬睿深深的看著她,一字一句的說道:“清楚的知道什么是可以爭取的,什么是不能奢望的。”
謝瑯華眼中疑惑更深,她懶得去猜測司馬睿這番話的意思,嘴角一彎淡淡的說道:“請恕瑯華不明白睿王殿下話中的深意。”
司馬睿看著站在日光中的那個少女,她一襲碧色的衣裙,比澄凈的天空更為干凈,那雙眼異常明亮,帶著一絲與她年紀不符的蒼涼,好似一眼可望到底,又好似怎么也看不透。
他頓了一下,緩緩說道:“你可知燕京城中流言四起,說崔慍被你迷了心智,不僅搬來與你同住,而且還為你建了宅院。”
他聲音一落,謝瑯華徒然睜大了眼。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流言的厲害,有時候千軍萬馬都比不上流言的厲害。
司馬睿一瞬不瞬的看著她,接著又道:“還說你懷了崔慍的孩兒。”
“真是荒誕。”謝瑯華冷冷一哼,眼底滿是譏諷,她是瘋了嗎?竟會看上崔慍,還懷了他的孩兒。
她想都不用想便知是誰放出的流言。
一抹殺氣從她眼底一閃而過,她慢慢垂下眸子,笑著說道:“好一個借刀殺人,當真高明的很。”
她突然明白了,司馬睿剛才那番話中的深意,是在提醒她,也在敲打她不要生出不該生的心思。
有崔慍坐鎮別院,那些想殺她的人,自然不敢在派出殺手。
可她們抬手便把崔慍這個護盾,變成了最好的殺人利器。
“你以為崔家會坐視不理嗎?”司馬睿站在謝瑯華身旁,他的影子將謝瑯華籠罩其中,
謝瑯華面色晦暗不明的看著他。
司馬睿接著又道:“崔慍在你住的別院前面建了宅子是真,與你同住一起也是真,你以為一切還只是謠言嗎?”
司馬睿的話就如同一把刀一樣懸在謝瑯華頸后。
謝瑯華面色越發凝重,她一言不發的站在那里,身上一寒,憑她如何能與崔家抗衡。
事到如今崔家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消除這個謠言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從這個世上永遠消失。
不過崔慍對她是真有意也罷,還是無意也罷,這都是一勞永逸的法子。
謝瑯華細思極恐,再不敢想下去。
“知道怕了?”司馬睿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不等她開口接著又問:“崔慍可在?”
謝瑯華輕聲說道:“半個時辰前不知發生了什么事,他急匆匆的走了。”
司馬睿目不轉睛的盯著謝瑯華。
謝瑯華徒然清醒過來,想來定是崔家已經知道這些謠言,才把崔慍急急忙忙的叫了回去。
司馬睿沉默下來。
謝瑯華心亂如麻,臉色極其難看,若是崔家對她出手,她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司馬睿就這樣站在她面前看著她。
許久,司馬睿出聲問道:“可想到對策了?”
謝瑯華如實說道:“不曾。”
她拒絕了王玄,如何還有臉面求助與他。
能與崔家抗衡的唯有王玄了。
司馬睿一襲藏青色的長袍,眉清目朗,也是俊逸非凡,他深深的凝視著謝瑯華,勾唇說道:“我有一策可解你之憂慮。”
謝瑯華頓時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司馬睿稍作遲疑,波瀾不驚的說道:“近日父王在為我選妃。”
謝瑯華雙眼微瞇,好似有點明白他的意思了。
她什么都沒有說,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
司馬睿抬手落在謝瑯華肩頭,緩緩收緊手指,他目光深沉,隱約帶著星星點點的火光,聲音略帶沙啞的問道:“你當真不明白我的意思嗎?”
謝瑯華唇抿的緊緊的,伸手就要推開司馬睿,司馬睿卻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
他死死地扣著她的肩頭,還是詢問出聲:“你可愿做我的王妃,只要你愿意我即刻進宮請旨,崔家自然不會再為難與你。”
謝瑯華平靜的說道:“殿下為何如此不留余力的助我?”
心中并沒有因為司馬睿的話起了一點波瀾。
她與他僅有一面之緣,自然沒有半點感情可言。
且不說她名聲在外,背負著一個喪門星的名頭,試問天下誰愿意娶這樣的女子。
司馬睿緩緩的松開了手,眼中含著一絲譏諷,勾唇一笑:“你以為呢?”
“告辭了!”謝瑯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有些話她不愿意說出來,但不代表她不明白,司馬睿一向隱藏的極好,他性子淡漠,從不與朝臣交往,向來都是與世無爭的摸樣,唯有謝瑯華知道他的野心。
錯了,如今謝瑤華也知道。
她縱然有萬般不好,可終究是定遠侯府的嫡女,只要娶了她,便有定遠侯府相助,哪怕他們什么都不做,于他就是一個不小的助力。
她從不認為她魅力無邊,能引得一個個人對她青眼相待,她深知道自己是一個怎樣的人。
哪知,她不過剛轉身,司馬睿便一把抓住了她。
他緊緊抓住她的手臂,斂盡面上所有表情,一瞬不瞬的看著她說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謝瑯華冷冷笑道:“我以為殿下已經知道我的答案了。”
司馬睿固執的看著謝瑯華,一字一頓:“我要你親口說出來。”
謝瑯華輕啟朱唇,,對著司馬睿盈盈一福,慢慢說道:“多謝睿王殿下好意。”
說著,她垂眸一笑,緩緩吐出幾個字:“只是齊大非偶。”
原諒她明知他日后會一飛沖天,亦不愿意做他的墊腳石,更不愿意為了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囚在深宮中一生。
與此相比,她寧愿去求王玄。
畢竟他還是她的債主,她若是死了,那一萬兩金便打了水漂。
司馬睿凝神看著她,他知道他今日說的這番話很突然,也很冒昧,也想到過她會拒絕,可他從未想過她竟給了他一個這樣的理由。
齊大非偶!
“崔慍與王玄便是良配了嗎?”有些話他知道不該說,卻還是忍不住說出來了。
她說她身份低微配不上他,崔慍與王玄的身份可是遠在他之上,自古士庶不婚,他們這些遺留的士族更是牢牢的堅守著這個規矩。
縱然她是定遠侯之女,可在那些士族眼中,所謂定遠侯也不過是個粗人,又怎會允許她進門。
便如這次的流言,于旁人而言不過是一個笑話,聽一聽也就罷了,于她而言卻是一把啐了毒的利劍,分毫不差的懸著她的心口,抬手便可將她殺與無形。
謝瑯華緩緩抬起頭,看著司馬睿揚眉一笑:“睿王殿下也信了那些流言了嗎?”
她眼中含著淡淡的譏諷。
司馬睿定定的看著她。
謝瑯華接著笑道:“我這人沒有什么別的長處,可一向都很有自知之明。”
不管是王玄也罷!還是崔慍也好,她都不會對他們生出半點非分之想。
司馬睿沒有開口。
謝瑯華盈盈一福,轉身離開。
余燁演示了一遍按摩的手法便與司馬睿離開了。
上了馬車,余燁看著司馬睿那張冷冰冰的臉,長嘆了一聲說道:“怎地高傲如瑞王殿下也碰了一鼻子灰嗎?”
司馬睿冷眼掃了余燁一眼,垂眸笑道:“碰了一鼻子灰的又豈止我一個人。”
自負于王玄還不是在她這里碰了一鼻子灰。
還有整日流連花叢的崔慍,還不是得巴巴的趕來這里,又是建宅子,又是花重金的借住。
“看你好似一點也不傷心。”余燁瞇著眼說道。
司馬睿回以一笑,漫不經心的說道:“太容易得到的東西,也就不那么珍貴了不是?”
余燁一副八卦的摸樣,往司馬睿跟前湊了湊,笑盈盈的說道:“我好奇的是還有誰也在她這里碰了一鼻子的灰。”
司馬睿涼涼的掃了余燁一眼沒有開口。
為了謝瑯華,王禮也真是操碎了心,他急的頭上都冒了汗,看著事不關己的王玄,皺著眉頭說道:“郎君若是崔家出手的話,怕是會很棘手。”
王玄一襲月白色的長衫,正在輕輕的擦著蘭花的葉子,漫不經心的說道:“她都不急你急什么。”
王禮蹭的走到王玄跟前,沉聲說道:“睿王殿下也不知抽的什么筋,竟問了謝瑯華可愿做他的王妃。”
王玄這才抬起頭看了王禮一眼,反問道:“她應允了?”
王禮搖了搖頭。
王玄淡淡笑道:“鄭老不是已經去為我尋良醫了,再過一兩日也該回來了。”
王禮可不沒有他這般氣定神閑,他壓低聲音說道:“萬一…”
說著,他轉身大步離去。
王玄放下手中的棉布,拿著錦帕細細的擦了擦手,勾唇笑道:“怎地如今他們的眼神都越發不濟了!”
是夜!
流言一事謝瑯華也不敢跟蕭氏和春桃說,只給方幻云說了說,還把司馬睿給她說的話,也一并告訴了方幻云 方幻云聽后看著謝瑯華說道:“大小姐不得不說睿王殿下的說的著實是一良策。”
只要她嫁人,與崔慍的一切謠言就不攻自破。
謝瑯華越想越生氣,縱然有人處心積慮的算計她,可這些禍事終究因崔慍而起,憑什么她要草草嫁人,而他卻什么事都沒有。
她神色一冷,轉身就往外走。
“大小姐,你這是要去做什么?”方幻云一臉疑惑的問道。
“我要去找崔慍。”謝瑯華扭頭看了方幻云一眼,她一臉憤恨,若非崔慍何至于招惹上崔家。
方幻云不放心她匆匆跟了上去。
出了院子,謝瑯華抬頭看了一眼崔慍所住的院子,見里面烏漆嘛黑的就知道崔慍沒有回來。
謝瑯華在門口等著,方幻云去準備馬車了。
她人微言輕,若要叫崔家相信所有的一切皆是有人故意陷害她,想借崔家的手殺了她,還得崔慍開口才是。
可恨這廝閑來無事時不時的在她眼前晃蕩,如今真有了事了,卻不見他的身影了。
月色彌漫,星光璀璨。
除了偶爾響起的犬吠聲,就只剩下呼呼的風聲。
謝家別院門口掛著兩盞紅燈,發出微弱的光,將謝瑯華的身影拉得長長的。
方幻云親自駕車,馬車很快來了。
謝瑯華抬腿準備上車。
“嗖…”就在那時一道寒光從方幻云眼前閃過,一支與夜色融為一體的袖箭朝謝瑯華射了過去,速度之快令人震驚。
“大小姐小心!”方幻云一聲驚呼,從馬車飛身而下,手中憑空多了一柄細長的劍,那劍就好似一片竹葉那么寬,細而軟輕盈如一條飄帶,吞吐間寒氣逼人。
謝瑯華大驚失色的看著那支袖箭,下意識的朝后退避,她眼中滿是震驚,她六識過人,一點細微的聲音都逃不過她的耳朵,為何她一點異常都沒有發現。
“嗖…嗖…嗖…”緊接著一陣密集的袖箭從四面八方而來。
“砰。”方幻云身輕如燕,一劍擊落那支朝謝瑯華飛去的袖箭。
“方姑姑。”謝瑯華滿目擔憂的看著方幻云,方幻云擋在她身前,細劍翻飛好似織了一張巨網,將所有袖箭阻擋在外。
謝瑯華凝神看著前面,夜色中她分明沒有看到一個人,更沒有聽到一點喘息的聲音。
她手心一片濕滑,眼中然都是凝重,想不到崔家這么快便動手了。
“嗯…”忽的,方幻云的身子猛地僵了一下,一支袖箭從她的右臂橫掃而過,帶出絲絲血肉。
空氣中多了一絲血腥的味道。
“方姑姑,不要管我了,你快走。”謝瑯華微微一怔,厲聲吼道,尋常的箭頂多是沒入肌膚之中,而這些袖箭竟能穿透肌膚帶出血肉,可見何等厲害。
方幻云帶了的那些人,有一半出去辦事了,剩下的都在后院,根本聽不到這里的動靜。
方幻云飛快的看了謝瑯華一眼,她雙眼一瞇,眼中閃過凌厲的殺芒。
由于受了傷,她的動作慢了下來。
袖箭形成的箭雨越發密集。
方幻云越來越來越吃力。
“嗖…”就在那時一直袖箭從她眼底飛過,朝謝瑯華射了過去,等她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大小姐。”她一陣驚呼。
謝瑯華眼睜睜的看著那支袖箭朝她飛了過來,她沒有躲避,而是瞪大了眼,伸手朝那支袖箭抓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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