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今天絕對不會輸的。”
被冰雪覆蓋的森林,穿著紫色的洋裝,有著銀白色的中長發和赤瞳,看上去只有八九歲的小女孩昂首闊步的走在前面,興致勃勃的大喊道。
穿著黑色西裝,黑色短發,有些胡子拉碴的男人跟在她身后,臉上帶著寵溺的笑容。
小女孩認真的左看右看,踩在雪地上,似乎在尋找著什么。
“找到了。”
男人的聲音突然在后面響起。
聽到男人的話,小女孩頓時一驚,急忙跑到他身邊。
“不會吧,在哪里在哪里?我明明沒有看漏。”
男人蹲在小女孩面前,指著旁邊的一棵大樹的尖芽。
“這是今天的第一個胡桃冬芽。”
這么說著,男人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先拿下一分。”
聽到男人的話,小女孩鼓著嘴巴,不服輸的大喊道:“我、我不會輸的!”
在雪原中奔跑的小女孩,很快就找到了她的目標。
“找到了!”
看著在雪之森中,含苞待放的胡桃冬芽,小女孩的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
“伊莉雅我也找到了一個。”
不過,還沒等她說完,她身后的男人的聲音就跟著響起了。
“爸爸我也找到第二個了。”
“欸!?”
臉上浮現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伊莉雅來到衛宮切嗣的身邊。
只是,看到衛宮切嗣身邊的花骨朵,伊莉雅的眉頭皺了皺。
“那個不是胡桃的樹枝。”
“不不,伊莉雅。那是水胡桃的樹枝,是胡桃的同類。所以,那也是胡桃冬芽。”
卑鄙的男人這么說道。
對于衛宮切嗣的回答,伊莉雅顯然不滿意。
“耍賴!耍賴耍賴耍賴…切嗣總是耍賴!”
伊莉雅不滿的大喊道。
“因為啊,爸爸我不這樣做就贏不了啊。”衛宮切嗣苦笑著說道。
不過,伊莉雅卻沒有接受衛宮切嗣的解釋,她偏過頭去,抱著胸,可愛的“哼”的一聲。
“如果你老是這樣耍賴的話,我就再也不和切嗣你玩了。”
仿佛擔心自己的女兒討厭自己,看上去很冷酷的男人連忙安慰道:“這可不行啊,抱歉抱歉,我向你道歉。”
“你向我保證再也不耍賴了?”
“我向你保證!”
“很好,那么我會再和你比試的。冠軍無論何時都會接受挑戰。”
滿意的瞥了衛宮切嗣一眼,伊莉雅雙手叉著腰,高高的昂起頭說道。
“是,我很榮幸。”
仿佛黑色的騎士一樣,衛宮切嗣半跪在地上,笑著說道。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伊莉雅高高的舉起,騎在自己的脖子上。
“我的公主殿下!”
“哇,好高好高。”
騎在衛宮切嗣身上,伊莉雅張開手臂,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
“下次比試,要等到切嗣從日本回來以后了。”
在被冰雪覆蓋的森林里,玩了個盡興的伊莉雅騎在衛宮切嗣的身上說道。
“是啊。”
看不清臉上的神色,衛宮切嗣回答道。
“切嗣和媽媽的工作,要花多長的時間才能完成呢?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爸爸我兩周左右也就回來了。但我想你媽媽她要過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回來了。”
“嗯,伊莉雅也從媽媽那里聽說了,她說會是長久的分別。媽媽說,就算她再也不能和伊莉雅相見了,也會一直待在伊莉雅的身邊。所以伊莉雅不會寂寞,這些都是她昨晚睡覺前跟我說的。所以伊莉雅今后也會永遠的和媽媽在一起。”
不知道再也不能相見意味著什么,伊莉雅天真的說道。
“是嗎…”
將伊莉雅放下,放在身前,衛宮切嗣將伊莉雅緊緊的抱在了懷里。
“伊莉雅。”
“切嗣?”
“伊莉雅你等得了嗎?在爸爸我回來之前?能忍受住寂寞嗎?”
抱著伊莉雅,衛宮切嗣的眼神仿佛廢棄的礦坑一樣,看不清里面到底有著什么樣的情緒。
但是,回應他的,卻是伊莉雅那天真的聲音。
“嗯。”
“那么,爸爸我也向你保證我一定會馬上回來的。”
白雪皚皚的冰原上,仿佛就只剩下兩個人,相依相偎在一起的身影。
如果是這種諾言,如果是這么簡單的誓言,那么一定會實現的吧。
坐在冰冷的城堡里,身旁堆滿了衛宮切嗣給她買的玩偶,穿著紫色的睡裙,伊莉雅時不時的望著窗外。
已經過去兩個星期了,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切嗣應該快要回來了。
仿佛感應到什么,透過臥室的窗戶,伊莉雅看到了被暴風雪籠罩的城堡外,那呼馳著開過的車影。
一瞬間,伊莉雅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回來了!”
努力的朝著城堡的大門跑去,伊莉雅的臉上洋溢著開心的笑容。
之后要和切嗣比試什么呢?有時候切嗣也會拿工資之類的事情來搪塞她,可是居然讓她一個人等這么久,這一次,一定不會讓切嗣陪她玩個盡興。
這么想著,伊莉雅來到大門口,打開門。
“歡迎回來,切…”
冰冷的風雪迎面撲來,城堡外邊空無一人。
伊莉雅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眼神也重新變得晦暗。
就在這時,仿佛有什么東西觸碰到了她,出現在她身邊,將她抱住。
“媽媽…”
和伊莉雅一樣的瞳孔與發色,有著與伊莉雅極為相似的外貌,美麗的女性,突兀的出現在伊莉雅身邊,將伊莉雅抱在了懷里。
溫柔的聲音在她口中響起。
“你的媽媽被破壞掉了,被最愛的男人,親手殺掉了。”
“你在說…什么?媽媽她變成了圣杯,由切嗣保護著。”
根本不能理解身后的人所說的話,伊莉雅愣愣的回答道。
“被背叛了,你和我們,都被那個男人背叛了,像道具一樣,被拋棄了。”
冰冷的聲音穿透單薄的衣物,刺入伊莉雅的身體里。
“不要——”
“騙人…”
“騙人…”
“騙人!”
“這些全都是騙人的!”
捂著耳朵,伊莉雅顫抖著,否定那個聲音。
不知道何時,她的身邊,多了一個蒼老的身影。
尤布斯塔庫哈依德·馮·愛因茲貝倫,愛因茲貝倫家族第八代族長“阿哈德”。
就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伊莉雅抬起頭,看著他。
“切嗣呢?”
但是,那個身影沒有回應她,仿佛默認了另一個聲音的話。
這一瞬間,伊莉雅明白了,自己已經被拋棄的事實。
她想要等待的人,已經拋棄了她,拋棄了母親。
一年又一年,等待著,祈求著,但是,期望中的人,并沒有歸來。
“沒事的…”
“一個人也能活下去…”
“沒事的…”
“就算自己一個人也…”
就像受傷的幼獸,獨自舔舐著傷口。
仿佛由黑泥構成的女性,長得和伊莉雅的母親一模一樣的女性,在某一天,再一次出現了。
“那個男人,好像死了。”
“那個叛徒,好像死了。”
“沒有來迎接我們,直到最后,都自說自地一個人死去。”
溫柔的聲音在伊莉雅的耳邊響起,似乎在憐惜著什么,似乎在嘆息著什么。
“我不管。”
“這些都和我沒關系。”
“已經決定一個人生活下去了。”
內心早就已經絕望,所以已經沒有任何期盼了。
但是,由黑泥構成的女性,并不打算放過眼前的小女孩。
“有關系的。”
“他不是還留下了個孩子么?”
“那個男人有過家人的。”
“除我之外的另一個人。”
家人…
“我的弟弟?”
“對,將來你們一定會互相殘殺的,還差一點就要互相殘殺了。因為,大圣杯的火仍未消滅,戰爭并沒有完全終止,戰爭很快又會開始。”
“真令人期待,真令人期待啊!伊莉雅斯菲爾!”
“就和身為人類的他一樣,終于有了活著的理由了呢!”
病態的聲音在伊莉雅的耳邊響起。
活著的理由?
啊啊,沒錯,因為那個人奪走了切嗣,所以,不能輕易放過他。
終于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哪怕承受著孤獨,忍受著痛苦,也要活下去的理由。
可是…
“好痛!”
微弱達到哭聲在冰冷的魔術工房里響起,渾身纏著繃帶,繃帶上,到處都是被鮮血染紅的斑痕。
“好痛!”
“我不想再這樣了,為什么每天都非得把身體打開不可?”
繃帶下,人工植入的魔術回路散發著紅色的光芒,人體移植魔術回路,是禁忌中的禁忌。
但是伊莉雅并非純粹的人類,還在母胎里便接受了愛因茲貝倫的改造,所以才能減輕移植魔術回路所產生的不良反應。
可是,也僅僅只是減輕罷了,所需要承受的痛苦,所需要付出的代價,一樣都不會少。
“好痛!”
伊莉雅忍住,不讓自己流下淚水。
忽然,她看到了工房外,被兩個人偶抬走的擔架。
在這個城堡中,不存在活著的生命,假如人偶不是生命的話。
不管是她自己,還是愛因茲貝倫家族所謂的第八代族長,尤布斯塔庫哈依德·馮·愛因茲貝倫,都只是前人所制造出來的人偶。
跟著那兩名人偶,伊莉雅來到了城堡的底下,用于丟棄人偶的廢棄池前。
兩名人偶冷漠的將曾經身為同僚的人偶的身體投入冰冷的池水中,然后轉頭離開。
數百具,還是上千具人偶的身體浸泡在水中,看著這一幕,有著自我的意識,并非純粹人偶的伊莉雅,低落的說道。
“圣杯戰爭什么的,不參加不就好了?”
但是,本應該被廢棄的人偶,卻回應了她的聲音。
“你不能放棄!”
“因為那是我們存在的使命!”
“千年之前所誕生的奇跡,為了再現那樣的奇跡,我們才被制造出來的。”
靈魂物質化,被稱之為第三魔法的奇跡,無論是現代的科技如何努力,都絕對沒辦法實現技術。
兩千年前,為了延續師傅,第三魔法使的技術,第三魔法使的弟子們建立了名為愛因茲貝倫的工房。
他們嘗試再現師傅的奇跡,卻也無法靠自己的手實現,作為代替方案的是制作和師傅同樣的個體,再由那個個體將魔法再現。
將近九百年的徒勞的終點,被稱為冬之圣女的人造人——羽斯緹薩被制造了出來。
但這只是偶然,所以被稱作是奇跡,在那之后,無論是魔術師們如何努力,都無法再創造出同等級的人造人。
幾百年后,魔術師們屈服于自身的才能限制,有的離開了城堡,有的離開自我了結了性命。
愛因茲貝倫殘留下來的人造人雖然被創造者們舍棄了,但他們的純粹,讓他們為了實現魔術師們的理念——為了人類的救濟、奇跡的再現,而繼續運作著。
“冬之圣女”羽斯緹薩,由第三魔法使的弟子們偶然制作出來的人造人,雖然偏離了魔術師們的想法,但她的性能和師傅是同樣的。
然而,羽斯緹薩雖然能夠使用第三魔法,但是成本非常高昂,為了救濟一個人會花費數年,所以想要救濟全人類卻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完成。
因為羽斯緹薩這樣的機體,即使使用更大的魔術式,也無法一次性拯救多數的人類。
將她的魔術回路分解,魔術式置換的人體宇宙,這樣的構想,即是大圣杯。
再現第三魔法,實現對全人類的救贖,這便是愛因茲貝倫家族持續了千年的悲愿。
然而——
“魔法?對人類的救贖?因此而得到幸福的只有人類,我們又是因什么而活著呢?”
伊莉雅不明白,為什么她非得拯救其他人不可呢?
“對我們而言,并沒有幸福的概念,因為我們是道具,是任人差使的道具。就算是那位阿哈德翁,也應該從未想過快樂不快樂。”
浸泡在池水中,已經瀕臨破損的人偶回答道。
“對,大家都只是為了啟動圣杯而存在的道具,為此承受了千年的苦難。現在,你終于抵達了。”
“我…到達了?”
伊莉雅自言自語道。
“沒錯,你就是愛因茲貝倫所能達到的頂點,我們技術的結晶。自此,我們再也無法制作出能超越你的作品。”
“所以,如果你失敗了,那么大家就只能放棄,阿哈德翁,也會自己切斷電源的吧。”
“所以,結論早就出來了,我們已經被這個時代拋棄。”
池水中,眾多被廢棄的人偶回答道。
“大家…會放棄?自我了結生命?”
伊莉雅的情緒,開始前所未有的波動起來。
“是的,名為愛因茲貝倫的工廠,持續千年的鉆研會就此終止。他會苦笑著說,雖然經歷過各種嘗試,但結果卻毫無價值。”
“那樣太奇怪了!”
聽到這樣的話,伊莉雅終于忍不住了,她大喊道:“大家不都活得好好的么?為什么非死不可呢?要死的應該只是參戰的我而已不是么!?”
“不要悲傷,善良的孩子,就算毫無價值也沒關系,就算無法被救贖,我們也終于能,從這債務中解脫出來。”
人偶的話,不禁沒有讓伊莉雅的內心得到拯救,反而讓她陷入了更深的絕望當中。
“使命…使命…全是使命!什么愛因茲貝倫啊!我們一次都沒能擁有過自我不是嗎?!”
如果是這樣,那么她們到底是為什么才誕生的啊!?
這一刻,少女的內心,仿佛城堡外的冰雪一樣,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溫暖了。
在那之后,不知道是過了多久,一年還是兩年,三年還是五年。
因為身體移植了太多魔術回路的原因,從九歲開始身體就已經徹底停止生長的少女坐在椅子上,冷漠的看著新出現在她面前的兩個身影。
“我是從今天起負責照顧大小姐的塞拉。”
少女面前,穿著將全身上下都包裹起來的黑白女仆裝,塞拉自我介紹道。
“這位是您的護衛,莉潔莉特。”
在塞拉的身旁,是穿著相貌幾乎與塞拉一模一樣的女仆,莉潔莉特。
“伊、伊莉雅,請多…指教。”
和一旁可以流暢的進行交流的塞拉不同,莉潔莉特的語言交流能力似乎相對薄弱些。
“十分抱歉,莉潔莉特還沒完全調整好…”
“隨便了。”
塞拉的話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了,在她的對面,少女用冷漠的語氣說道。
“招呼什么的隨便怎樣都好,反正你們倆也是一樣。”
“那么,Servant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