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公,偌大的皇宮,能給昭儀娘娘下藥,還能讓太醫院的太醫眾口一詞,你覺得會是誰?”
“皇上?太后?”
“不管是誰,你覺得昭儀還能留嗎?”
“我要不當眾羞辱她,萬一被她牽扯出來,連我也活不成!恩公縱然不舍,昭儀如今已經是廢子,若是還念念不忘,只能被太后和皇上連根拔起。”
“依你看,應該怎么辦?”
“先下手為強,不等昭儀被人騙供,咱們得搶在昭儀招供之前…”
幽暗的夜色中,碧蓮手起刀落的比劃,嚇得王師爺后退兩步。
“沒請示老主子之前,咱們不能下手!”
“恩公,從京城到女丹王庭,一來一回最快要一個月,等你請示完主子們,昭儀說不定早就招認了。”
“不能夠,昭儀經過多年的特殊培訓,不會隨意開口。”
“哦?是嗎?今(日rì)在奉先(殿diàn),昭儀娘娘似乎中了邪,嘴里亂七八糟的可是說了不少。”
“都說了什么?”
“什么杭州沈家莊?什么和尚?桃紅啊翠兒?李媽媽之類的…”
王師爺的臉,幾乎要擰成麻繩,痛苦地追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碧蓮笑道:“恩公,你覺得這些事兒,昭儀會跟我交心嘛?若不是她被人喂了瘋藥,她能胡言亂語嘛?”
王師爺陷入了空前的恐慌,他也意識到劉昭儀已經暴露,留著她;等她吐口之后,他的團伙必定被太后皇上連窩端掉。
“依著你的辦法,如今咱們該怎么辦?”王師爺探問碧蓮。
碧蓮有些傲(嬌交)地說道:“恩公,還是那句話,一了百了。”
王師爺愣了半天,他本來冒死進宮,是勸說碧蓮不要和劉昭儀窩里斗,沒想到卻被碧蓮三言兩語給策反了。
想到這里,王師爺緊緊地盯著眼前這個女子,他幾乎可以斷定,用不了多久,他就無法再掌控她。
“舍得一(身shēn)剮,能把皇上拉下馬。你敢幫我,親手除掉劉昭儀嘛?”
王師爺這是在試探碧蓮。
如果碧蓮答應;這樣心狠手辣的女子,一旦做大,勢必養虎為患。等事(情qíng)結束,王師爺下一步部署刺殺碧蓮的計劃。
如果碧蓮拒絕,那她還是可塑之材,不殺同門之人,也算是有些良知。
王師爺這個小心思,好像也沒有得逞,碧蓮看破之后,小聲說道:“恩公,你對我有恩,昭儀又是咱們的人,我若是親手殺掉昭儀,將來若是你們陷入絕境,難不成我也斷腿自保嘛?”
王師爺沒料到碧蓮能說出這樣的話。有些驚訝地看著她。問道:“昭儀如今已經暴露,留著她只會牽連更多的人。”
“刺殺同門不是江湖的規矩,碧蓮不能幫恩公。”
“算你還有點良知,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強你,這件兒我再想辦法。”
碧蓮可算在心里松了一口氣,面對王師爺,她(嬌交)弱地問道:“他…他還好嗎?”
王師爺看著碧蓮的樣子,心中不(禁jìn)也松了一口氣,她惦記著自己的弟弟,就必定會聽自己的擺布。
一個被真(愛ài)擺布的女子,還有什么好怕的?
想到這里,王師爺心中對碧蓮的戒備終于煙消云散。
碧蓮看著徹底松懈的王師爺,也在心中暗自得意:“我若不這樣,你也不能放過我。終究是你毀了我,我也不會放過你,咱們走著瞧。”
兩個人,在黑夜中悄悄會合,又在看不見的黑夜中無聲分別。
王師爺走在回去的路上思索著碧蓮今(日rì)的言談,也籌謀著怎么解決劉昭儀這個‘麻煩’。
他心里還是有些許不舍,畢竟劉昭儀和他相識相知,十年有余。
劉昭儀對外宣稱只有十九歲,實際上她已經年逾三十。
只因天生麗質,后天精于保養,才與二九年華并無二致。
十幾年恩(情qíng),一朝斷送。王師爺這個決定十分艱難。
碧蓮表面上答應不會親手屠殺劉昭儀,一轉臉就恥笑王師爺的‘癡’。
一個左顧右盼,瞻前顧后的人,怎么能堪當大任?
等著你們殺死劉昭儀,黃花菜都涼了。
我不光要殺了劉昭儀,包括京城里那個宅子里的人,一個也活不成。
所有毀了自己一生的人,我武碧蓮都不會輕易放過。
碧蓮下定決心之后,靜悄悄地回到自己的宮室,解開大氅,已經六七個月的(身shēn)孕,分外醒目。
碧蓮摸著自己的肚子說道:“孩子,誰也保護不了娘心中的人,只有你。”
碧蓮找出從慧芳宮里偷偷帶出來的信紙,那是掖庭署為婉蓉特意定制的版式,信紙上面,淡淡地印著一朵盛開的海棠。
海棠是淑妃專用的花卉。
攤開信紙,信頭用鎮紙壓好,左手按著硯臺,右手拿著小銀匙舀了幾滴清水,滴在硯臺里。
一邊研墨,一邊構思書信。
這是一封給婉蕓的恐嚇信,為了(陰陰)藏自己的(身shēn)份,碧蓮特意用了婉蓉專用的信紙。一旦東窗事發,可以直接嫁禍給婉蓉。
婉瑩大約做夢也猜不到,自己一手長大,手把手,一字一字教養出來的碧蓮,能狠毒到這個地步。
寫好書信,碧蓮不忘把信紙封在一個普通的信封里。
完完全全做好這一切之后,再次披上黑色大氅,鬼一樣飄到迎(春chūn)宮。
深夜里的迎(春chūn)宮,已經沒有黃昏時分的喧鬧。
碧蓮把書信塞進門縫里,又幽靈一般,消失在黑色的夜幕里。
濃密的夜,終于在星河中,一點一點沉淀。
直到東方露出了魚肚白。
迎(春chūn)宮的小宮女,睡眼惺忪的走到大門口,一封寫著德妃親啟的書信,赫然躺在門縫下面。
‘砰砰砰’一陣敲門聲,茉兒披著夾襖,接過小宮女遞進來的信,一陣忐忑涌上心頭,捏著信拍醒了美夢中的婉蕓。
夢中的婉蕓,正沉浸在弘(允yǔn)太子加冕的狂喜中,忽然被茉兒晃醒,臉上十二分不悅。
煩悶地接過信,一種樂極生悲的絕望滅頂而來。
婉蕓一連看了三遍,才徹底從美夢中醒來,一臉悲絕地將書信遞給茉兒。
茉兒接過信,一下子跌在(床床)邊兒,緩了半天,才小聲兒問道:“到底是誰?怎么知道的這樣周詳?”
婉蕓也在苦苦思索這個答案,她的目光無意間碰撞到茉兒,忽然感受到一鼓強大的寒意。
同時,茉兒也覺察到婉蕓眼中的怪異,趕緊跪在(床床)邊兒,發誓說道:“娘娘,不是茉兒,茉兒就是死,也不會出賣娘娘的。更何況娘娘是茉兒是同謀,出賣了娘娘,茉兒也活不成啊!”
婉蕓多疑的(性性)格,被這一句話弄個得更加雜亂,不是茉兒,這世界上難道出鬼了?天知地知的事兒?怎么會被一個陌生人知道?
看著婉蕓還是用懷疑的眼神看著自己,茉兒用頭使勁往(床床)沿兒上磕,口口聲聲發著毒誓說道:“茉兒要是出賣娘娘,叫茉兒立刻就死,直接被閻王爺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婉蕓從茉兒手里扯過書信,再次端詳著書信,忽然釋然道:“傻丫頭,起來吧。”
茉兒還有些恍惚,追問道:“娘娘,你怎么又相信茉兒了?”
“這不是你的筆跡。”
茉兒將心放進肚子里,趕緊將信封拿過來,那里面裝著信上提到的‘毒藥’。
“趕緊找個可靠的人,暗中查訪一下,最近誰從御藥房里拿過這種藥。”
茉兒搖搖頭否認道:“娘娘,謀殺一宮主位,誰敢跟御藥房討要毒藥,肯定是自己想辦法從宮外弄進來的。”
“你說的也對,沒了這個線索,咱們怎么找到幕后黑手?”
茉兒捏著信紙說道:“娘娘不覺得這信紙眼熟嘛?”
婉蕓接過信紙,冷笑一聲,“怪不得本宮見了這個信紙就覺得,幕后黑手就在自己(身shēn)邊,原來這感應是真的。”
“娘娘,未必就是淑妃,她跟劉昭儀無冤無仇,干嘛要威脅咱們殺了劉昭儀?”
婉蕓眼中剛燃起的一點火苗,迅速又被撲滅,她也不清楚這封信到底是誰送過來的。但是有一點她可以確認:那就是送信的人,知道自己的底細,事無巨細。
“茉兒,怎么辦?咱們要不要對劉昭儀下手?”
婉蕓有點六神無主,詢問茉兒意見。
茉兒幽暗了一會兒,忽然說道:“娘娘,信上說‘弘(允yǔn)是表少爺的孽種,還有證明這件事(情qíng)的鐵證,咱們不敢輕舉妄動。”
“你的意思是,咱們聽著信上的指示,暗中做掉劉昭儀?”
“這也不是什么難事兒?如今劉昭儀病入膏肓,昨兒白天看她那樣子,也是活不長久的光景,咱們趁機除掉她,也算是了了一樁心愿。”
“會不會中了別人的圈(套tào)?”
“娘娘,你要是瞻前顧后就不要動手,萬一信上的威脅是真,咱們和弘(允yǔn)都得死。”
婉蕓拿過打火石,準備毀掉這封信。
一邊打火石,一邊(陰陰)森森地說道:“做掉就做掉!反正本宮忍她,早就忍得肝腸寸斷,她早就該死了!”
婉蕓已經點燃了一角,卻被茉兒攔住說道:“娘娘,先別燒,留著將來或許能用得上。”
“萬一被人發現了怎么辦?”
“要是燒了,咱們或許就再也找不到真正的幕后黑手了。”
“你是說…本宮明白了。”
茉兒用手捏掉信角的黑灰,遞給婉蕓說道:“娘娘,這件事兒就交給茉兒去做吧,三(日rì)之內,劉昭儀必死無疑。”
“三(日rì)會不會太快了些?”
“信上要求咱們十(日rì)之內。事不宜遲,就三(日rì)吧!”
“好!事成之后,你就是本宮和弘(允yǔn)的恩人!”
茉兒心中一陣苦澀:剛才你還懷疑是我出賣了你,一轉眼就又把我當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