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麗!齊秋麗!”
婉瑩驚愕地看著眼前的這個人。直接從椅子上彈起來,走到齊秋麗面前。
“怎么會是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齊秋麗看著婉瑩,眼里沒有任何重逢的喜悅,滿是極度的驚恐,而且還使勁搖頭。
“秋麗,你怎么在這里?誰讓你過來的?你別怕,告訴本宮!”
婉瑩上前抓住齊秋麗的衣服,齊秋麗驚恐地將手伸到婉瑩嘴邊,想要堵住婉瑩的嘴。
蕓娘不知道齊秋麗的意圖,一把將她推開,厲聲呵斥道:“你想做什么?”
齊秋麗倒在地上,嗚嗚耶耶地嚷叫,始終說不出一個字。
婉瑩愣住了,她眼前的齊秋麗嗚嗚耶耶地跟她連說帶比劃,但是婉瑩除了嗚嗚耶耶的聲音之外,什么都聽不明白。
她啞了!
婉瑩意識到,齊秋麗應該是被人下藥弄啞了嗓子。而下啞藥的人,百分之百是殺害馥寧的兇手!
婉瑩忍了好久,終于問出口:“秋麗,是不是劉昭儀讓你過來?是不是她?”
事到如今,婉瑩仍舊不肯第一個懷疑婉蕓,她對自己的親姐姐還抱有一絲僥幸。
齊秋麗驚恐地搖了搖頭,忽然痛苦地捂著自己的肚子。
“你怎么了?秋麗,你哪里不舒服?”婉瑩不知道眼前到底發生了什么。她只能拼命地大喊。
齊秋麗行動敗露,應該是必死無疑了。她雖然害怕,也是做好了必死的準備。
先前還是驚恐過度的她,忽然換了一副悲戚的表情,嗓子里嗚嗚呀呀地不知道想說些什么。
蕓娘會意,將她猜度的意思,轉述出來,“姑娘,你是不是想跟娘娘說聲抱歉?”
齊秋麗含著淚,點了點頭。
“本宮從來沒有怪過你!本宮相信你不會串通何氏下毒謀害本宮的。”
齊秋麗又哭著搖頭,還是嗚嗚呀呀說不清楚一句話。
這次蕓娘有些費解了。她也搞不懂齊秋麗為什么搖頭。難道齊秋麗真的伙同她人下毒?還是這件事兒另有蹊蹺?
婉瑩急得只落淚,忽然,齊秋麗的身子,一陣劇烈地顫動,伸著脖子吐出一口血。毒血一大半吐在了婉瑩的素衣上。
“秋麗,你中毒了,你別動,本宮找太醫給你解毒。”
婉瑩淚花飛濺地起身,卻被羸弱的齊秋麗拽住裙角。婉瑩含著淚,蹲下來,心疼地望著齊秋麗。
“秋麗,到底是誰給你下的毒?”
齊秋麗眼看已經大勢已去,根本無法回答婉瑩這個問題。但是還是用盡全力搖了搖頭。
她艱難地找到婉瑩的手,虛弱地攤開,然后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沾染了自己唇角的鮮血,在婉瑩手上寫了一個‘干’字。
齊秋麗還沒有寫完,生命已經沒有任何余地留給她。
她想告訴婉瑩,是誰給她下毒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當年是她寫在婉瑩手上的那個人,下毒害死了婉瑩。
齊秋麗死了。
留下了一堆疑云。也打亂了婉瑩的猜想。
婉瑩以為來的這個人會是婉蕓,沒想到竟然是齊秋麗。
齊秋麗和婉蕓之間沒有任何交集,她為什么要替婉蕓殺人滅口?
難道這一切不是婉蕓做的?
還有齊秋麗在自己手上寫的那個‘干’字,倒是是不是‘干’?會不會是齊秋麗還沒寫完就支持不住死去了?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婉瑩凌亂到了極致。
她松開齊秋麗的手,然后一粒一粒解開自己身上那身素衣,蓋在了齊秋麗的臉上。
“告訴掖庭署,厚葬乃娘陳氏。送金萬兩給本家,謝她以身救主的嘉行。”
“秋麗怎么辦?”蕓娘追問道。
“返還本籍,交還本家。讓送喪的人一路送到齊家。”
“那她那幾個弟弟妹妹門怎么辦?”
“遷出伯父家,讓人在太原府給他們找一處房子安置下來,成人之前,本宮負責他們的一切開銷。”
婉瑩看得見的是齊秋麗勒死了乃娘。婉瑩看不見的是,齊秋麗是替婉蕓殺人滅口。
婉蕓調查婉瑩和賀佑安流言的那件事時,意外得知當年懷孕時,曾被何氏下過毒。何氏已經自戕。婉蕓在宗人府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齊秋麗。
說來話長,齊秋麗暗殺薛貴嬪那天夜里,婉蕓正好親眼看見她去冷宮。結果第二天薛貴嬪就上吊而死。
宮中的仵作曾說‘薛貴嬪不是自殺身亡’,婉蕓以此要挾,又順藤摸瓜,一路打聽到山西。得知齊秋麗還有幾個弟弟妹妹需要照顧。所以就用薛貴嬪和弟弟妹妹的事兒威脅齊秋麗,讓她去弄死乃娘。
為了防止守在這里的婉瑩問出內幕,齊秋麗的嗓子被婉蕓用啞藥弄啞。嘴里被婉蕓按進一顆不知名的毒藥。她親口說‘這顆毒藥半個時辰內不喝解藥的話,必死無疑。’
齊秋麗原本是想殺了乃娘換取解藥,沒想到屋子里忽然點亮。
守在遠處的婉蕓肯定知道計劃敗露,早就溜之大吉了。
這就是為什么,齊秋麗見到婉瑩第一瞬間先是驚恐,之后才是欣喜。因為,她知道自己吃不上解藥,必死無疑。
齊秋麗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說出當年毒害婉瑩的兇手。
這也是婉瑩的遺憾。
春去夏來,紫微神宮又迎來了難耐的酷暑。
婉蕓慶幸自己找到了一個替死鬼,才避免了姐妹對峙的尷尬。
婉蓉仍舊沉浸在痛失愛女的哀痛中不能自拔,婉瑩也勸說皇上多多陪伴婉蓉。
或許再有一個孩子,能將婉蓉從這種哀痛中就出來吧。
婉瑩心里也很痛苦,但是為了婉蓉,她忍著心痛將皇上往婉蓉的慧芳宮里推。
自從上巳節以后,中宮皇后謝絕一切求見,整日閉鎖宮門,也是消停的很。
皇上每次去婉蓉那里都把自己灌得爛醉。婉蓉有時候半推半就,有時候干脆閉門不見。
婉蓉曾對碧蓮說:“馥寧尸骨未寒,爹娘怎么能為了忘卻她的存在而去生新的弟弟妹妹…”
皇上也不愿意面對這樣的婉蓉,若不是婉瑩苦苦哀求,他真不愿意踏足慧芳宮。
正因為這個原因,皇上越灌越醉,幾次之后,索性酩酊大醉之后,才肯過來。反正婉蓉見了皇上喝醉也毫無應對的精力,直接讓宮女將皇上攙扶走。
皇上不愿意面對愛上的婉蓉,所以喝酒;婉蓉不愿意過早忘記馥寧,所以寧愿皇上喝醉過來。
兩人各有各的打算,一來二去,竟然便宜了碧蓮。
盛夏之末,皇后娘娘在臨產前一個月,對外公布了自己即將臨盆的消息。
宮內宮外得知這一消息之后,莫不為之震驚。
最最平靜的因該是婉瑩了,她和蕓娘早就看出皇后的孕態。
秋去冬來,皇后娘娘成功誕下馥靈嫡公主。舉國上下莫不歡騰。這是最好的結果。
中宮誕女,終結了皇后無寵的流言,了卻了后黨一派的焦慮,也成功避免了,兩宮交惡的宮斗。
皇上在嫡公主誕下的第一天,親自為公主定名:馥靈。
皇后有了愛女,更加淡泊宮中的是是非非,一心一意撲在馥靈公主身上,一應事務能推就推,全部落在婉瑩的肩上。
在經歷了永安十年的糧荒,永安十一年的瘟疫之后,普天之下,終于迎來了一次盛大的豐收。
宮中的奢靡之風,也在千呼萬喚之中漸次抬頭。
首當其沖的正是德妃婉蕓,賢妃周玉蔻,昭儀劉氏。
女子愛美,天經地義。婉蕓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看著皇上漸漸開始雨露均沾,婉蕓如同一只放飛的花蝴蝶一樣,拼命地忽閃著自己華麗麗的翅膀,想要皇上靠近自己。
永安二年的冬天,婉蓉終于懷上了第二胎,面對這樣的結果,她堅定地以為,是自己去世的小馥寧回來陪伴自己。
婉蓉一度心灰意冷,婉瑩真的擔心婉蓉會想不開,走上絕路。
知道婉蓉得孕這個喜訊,婉瑩也如釋重負。
歡樂只是短暫的,婉蓉害喜之余,無意間發現了碧蓮的異常。那個樣子分明遮都遮不住了。
慧芳宮的宮女碧蓮,也懷孕了。看樣子,月份至少比婉蓉早三個月。
婉蓉剛剛受孕,精神和精力都還沒有適應,乍一猜到這個結果,那一瞬間仿佛一座萬丈冰山轟然倒塌,直接覆蓋在她的身上一般。
疲累的婉蓉躺在貴妃榻上,一臉冷寂地背對著梨花帶雨的碧蓮。
碧蓮挺著孕肚,直挺挺地跪在婉蓉面前,祈求婉蓉的寬容。
“娘娘,你扭過來看碧蓮一眼,你別生氣了,剛懷上皇嗣,傷了胎氣怎么使得?”
婉蓉側躺在貴妃榻上,,心中滿是厭惡和惡心,聽著碧蓮一字一句的哭訴,她忽然覺得腹內翻滾,一股洶涌的吐意,橫沖直撞噴薄而出。
碧蓮顧不上污穢,趕緊捧著痰盂舉在婉蓉嘴邊。
一肚子苦水傾瀉而出,婉蓉覺得身子也輕松了許多,看著臉上,衣服上滿是污點的碧蓮,婉蓉懶怠地問道:“果真是皇上的孩子?”
碧蓮丟下痰盂,急切地拉住婉蓉的手,卻被婉蓉厭棄地撂開。
“娘娘,紫宸殿的宮女,侍衛,太監們都親眼看見碧蓮侍寢,孩子千真萬確是皇上的。已經四個月了。”
婉蓉看著眼前梨花帶雨般的碧蓮,絞盡腦汁也想不到,皇上怎么會在自己最最傷痛的時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偷吃?
“什么時候的事兒?怎么回事兒?”
碧蓮就‘撲通’一下,再次跪在地上。可憐兮兮地哀求道:“娘娘…碧蓮說不出口!碧蓮對不起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