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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9:唯一的辦法(八)

熊貓書庫    大佬退休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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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葉發現自己也有烏鴉嘴潛質。

  好的不靈,壞的靈。

  她以為自己這具身子再不爭氣也能支撐五六十年,勻出更多時間好好調教繼任者,至少能護著后者組建自己的心腹班底,在第七軍團建立足夠強的威信,平穩度過權利交替的陣痛期,免得新人剛一走馬上任就被老派勢力刁難。那種左支右絀還處處受人刁難的滋味可不好受。

  若是順利,繼任者能在八九十歲接任。

  這個年紀擱在戰爭頻發的高峰期算是“平庸”了,但擱在戰爭進入中后期的現在來說,也不算太突兀,其他軍團還有比這個年紀更小的。只是萬萬沒想到,惡化會來得如此之快。

  裴葉恢復那段記憶的時候,腦海中還盤旋著新鮮出爐的診斷結果。

  韓荼白元帥一直密切關注她的身體情況,親自聯絡她,二人相顧無言許久。

  終于,韓荼白小心摩挲著褲腿,小心翼翼開口:你——阿葉,你真考慮好了?

  裴葉故作輕松地笑了笑,不甚在意地道:我考慮好了,既然條件不允許我就退位讓賢唄,繼續在前線,待得越久越容易暴露真實情況。只是,我的繼任者,你多幫忙照拂照拂。

  說完又頓了頓,無不擔心地道:她還太年輕了,脾氣比我年輕時候還差勁兒,也不知道第七軍團落在她手里會搞成什么樣子…說著從煙盒叼出一根煙,點燃,熟練地吞云吐霧。

  用繚繞煙霧隔絕外界對她眼眸深處真實情緒的探索。

  末了又道:我在第七軍團這么多年,也知它不是鐵桶一塊,有不少藏得深的‘釘子’,有暗地里陽奉陰違、倚老賣老的,也有‘自以為很有想法的蠢貨’…哪一撥都不好惹。若是能耐不夠壓不住這些魑魅魍魎,下一秒就會被他們撲上來蠶食殆盡。韓荼白,我可就這么一個學生。

  最后一句話明擺著是告訴韓荼白,念在他們三百多年的交情,也得多多關照。

  元帥嗤笑著道:那不止是你的學生,她還是姜家遺孤。

  刁難會有,但絕對不會致命。

  韓荼白肯定會幫忙關照,但關鍵還是得看她自己獨立。

  他嘆道:…人心不齊啊,對這位姜家遺孤…那些老狐貍明面上態度一致,但暗地里仍有不少老派持反對意見,特別是吃過姜家滅族紅利的,心里虛得很,生怕她成長起來會向他們討債。又想利用她,催她成長,又怕她反噬己身…這孩子走的路可比你難多了…

  誰讓第七軍團是草根軍團呢,哪一任身上沒點兒波折和故事?困難是最好的磨刀石,只要刀不斷,刀鋒就會越鋒利,抹人脖子也越快。呵呵,那些老狐貍一向喜歡自作聰明,既想馬吃草又不想喂飼料,還指望馬比騾子勤快,想得這么美,白日夢他們家開的?真以為誰都能被他們玩弄股掌之間?真是笑話。裴葉抽完一根煙,將煙蒂熄滅丟給到處灑掃的機器人。

  韓荼白對裴葉的吐槽一向是左耳進右耳出的。

  年少友人,共事戰友,裴葉什么脾氣他心里清楚得很。

  說實話,韓荼白也非常不爽那些老家伙,打仗的時候一個躲得比一個快,稍有戰果就到處亂舞,安插族人心腹撿現成便宜,將手伸到軍媒,暗搓搓給己方造勢,民間媒體更不用說。

  若非韓荼白強硬還有一定背景支撐,又有裴葉等戰友無條件信任,處境肯定沒現在舒服。

  有些話韓荼白受制于身份不能說,只有裴葉能叭叭亂說。不僅能在背后說,還能當著正主的面說,指著鼻子罵或者指桑罵槐都行。罵得人三尸神暴跳,氣得人心梗還胸悶。

  想想還真是爽!

  韓荼白元帥羨慕地看著裴葉。

  嘴上還是要“假惺惺”勸她收斂收斂。

  行行行,不說他們,大好日子說他們太晦氣。裴葉心情不好就喜歡抽煙,一會兒功夫已經抽了三根,韓荼白以往肯定會勸,煙癮這么大也不怕短命,轉念一想她本來就活不了多久,又將話咽回去,裴葉道,有你的保證我也放心多了,我爭取半年將這事情解決…

  韓荼白道:退下來,你好好養著吧。

  興許靜養能讓她多活幾年,或許就是這么幾年,醫療能有重大突破,她的命就能撿回來了。

  裴葉搖頭拒絕:不要,靜養什么靜養?整天被關在一片地方,除了遛彎還有什么娛樂?我這些年攢下不少身家,以前一直沒時間去花,現在命快沒了,再不花我也太虧了…

  似她這般上無老,下無小,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光棍兒,遺產基本要沒入聯邦。

  韓荼白不贊同,老臉一板:你還想亂跑?不怕死路上?

  裴葉哈哈大笑:死路上就死路上,人類聯邦星域何其廣闊,難道會缺一塊埋人墓地?老韓啊,我寧愿痛痛快快游戲人間三五年,也不想被當成易碎娃娃靜養三五年,那太沒意思了。

  韓荼白想勸也勸不了。

  他也清楚,這人做好的決定無人能改。

  但有一點——裴葉伸出根手指,笑著上身微傾,湊近韓荼白,神情認真道,笑著來我墓前,送我最后一程。你說說,你三百多歲了,讓外人看到你還哭,多損你元帥形象?

  韓荼白冷笑:我看你是怕我真穿婚紗過去蹦迪吧?

  裴葉被說中心思,心虛地移開視線,故作淡定地斜睨他的身板。

  不是我看不起你,但你這個年紀身體毛病一堆,骨質疏松,蹦迪你蹦得起來?

  韓荼白被氣得連連冷笑,揮著手指:姓裴的,你滾滾滾——有多遠滾多遠。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少這人氣他,他或許還能多活幾年。

  裴葉囂張笑著下了線,韓荼白收斂臉上浮夸的怒容,轉為化不開的陰郁愁色。

  而裴葉也好不到哪里去。

  笑得多不在意,沒事人一樣跟老友插科打諢,心里就有多難受。

  奈何,已成定局。

  在姜氏遺孤接棒之后,裴葉將她托付給韓荼白照拂,自己則理了理名下財產,拍拍屁股來了場說走就走的旅行。至于軍方給退休高層配備的人手,她一個也沒帶走。

  開玩笑,半路真要碰上事情被暗殺什么的,究竟是他們保護自己,還是自己保護他們?

  裴葉走得瀟灑,哪里偏僻哪里荒蕪往哪里鉆。

  人類聯邦并非只有人類,還有許多慢慢融合加入的異族,例如頻繁在影視出現的人魚,男俊女靚,人間絕色。結果她廢九牛二虎之力跑過去,看了個寂寞,還倒霉被奸商旅游團套路。

  因為影視上的人魚,每年都有大量游客慕名而來,倒霉被宰。

  她被“解救”出來后,負責辦理案件的小年輕問清楚她的遭遇,得知她一人就貢獻了小二十萬,表面上安撫,背地里…呵呵,別以為隔著一道隔音門她就聽不到動靜了。

  因為這個時代判斷年紀不能看表面,裴葉長著一張二十出頭的臉,但她的資料三百多歲,這個年紀擱在普通人中間,相當于遠古藍星時期的杖朝之年。小年輕就好心給她發了不少騙局科普資料,包括但不限于保健品詐騙、養老保險金詐騙、冒充家人詐騙、天降橫財詐騙…

  裴葉:…

  她真長著一張會被詐騙的臉嗎?

  退休軍團長不要面子的嗎?

  本寶寶記住你了!

  將追回的錢捐給順眼的幼童基金,裴葉馬不停蹄離開這顆星球,生怕自己腳程慢一步,她這事兒就傳到一眾老伙計耳中。旅游幾年,走走停停,喝最烈的酒,看最美的風景,欣賞形形色色不同美人,一開始還會關心第七軍團和戰場邊境的消息,時日一長也學會了放下。

  畢竟,聽一次,難受一次。

  懶得走了,便在當地住一陣,閑下來的她接觸年輕人喜歡的游戲。

  只是沒有一款玩得長久。

  這些游戲廠商本事還真多,回回騙氪,次次不同。

  裴葉玩得開心會充錢,沒了興趣就投奔下一款游戲懷抱,游戲伙伴都是年輕人,讓她感覺到久違的熱血和朝氣。但這只限于游戲,回歸現實又覺得空虛,不止是心靈空虛還有日漸惡化的身體。精神領域的怪病讓本就不太開朗的裴葉,更加內斂沉默,習慣性壓抑著情緒。

  情緒波動越大,惡化速度越快。

  就在她即將習慣這樣生活,還挑了個合眼的地方準備養老,埋骨于此,一切有了轉機。

  思及此,裴葉從袖里乾坤掏出那個手機。

  她腦中已經恢復第一個副本的記憶,也明白了這個手機以及本該住在手機中的阿崽,是何時來到她的身邊,駐入她的人生。看著空蕩蕩的游戲小屋,裴葉問道:“阿崽去哪里了?”

  半晌也沒有回答。

  全面升級過的豪華游戲小屋安安靜靜亮著橘黃的小燈。

  端看屋內的擺設,還以為主人只是出個門,興許打工結束就會回來。

  屆時,系統也會應景刷出一句。

  阿崽下班回家了。

  只可惜裴葉翻了許久的記錄,只有一句句刷屏般的恭喜玩家‘你的阿爸’,您的寵物‘XX’回家了O(∩_∩)O。隨著一條條消息閃現,《萬獸園》暗淡封印的卡片也隨之亮起。

  但裴葉最想看到的卻沒有。

  看著黑洞洞的樓梯口,她灑脫笑了笑,步履輕松走下樓梯。

  阿崽,阿爸來接你回家。

  不出她所料,通關一層便恢復一個副本的記憶。

  直至恢復前一個獸人副本,裴葉終于走到鎮魔塔倒數第二層,站在一面三丈高的漆黑大門前,這扇門后便是鎮魔塔最底層,同時她也想通所有關節——關于她的記憶,關于阿崽的失蹤,關于《萬獸園》的兇獸為何要重新降服——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自作自受。

  但裴葉并不后悔。

  至于新副本——

  雖然坑了點兒,處處修羅場,但以少年身份游戲人間一場,也別有一番滋味。

  裴葉沒第一時間推開那扇大門而是轉頭看向器靈天工。

  “天工,陽景真君是七殿下,對嗎?”

  此時的裴葉也有妖皇時期的記憶,自然認得出天工這位老熟人。

  她可能認錯七殿下,但天工一定認得它的主人。

  “是,但也不是。”器靈天工道。

  “這話何意?”

  “他源自主人,但只是主人的一縷執念所化。若是主人本尊…”器靈天工頓了頓,看著裴葉,小小的眼睛寫滿了道不盡的復雜,繼續道,“…你就是鐵,那廝就是吸鐵石轉世…”

  哪里會跟陽景真君一樣,一開始各種暴躁傲嬌沒好臉色?

  “…執念所化?什么執念?”裴葉存疑。

  器靈天工哪里知道?

  “…老人家猜測,或許跟鎮魔塔有關。”

  裴葉指著大門:“這是鎮魔塔最后一層了,秘密就在門后?”

  器靈天工道:“是與不是,你推開便知。”

  于是裴葉將這扇門推開了。

  也沒用什么勁兒,只是將手貼了上去,一陣波光涌動,大門跟掌紋識別般自動開啟。

  毫無準備的,撲面而來的涼意將裴葉凍了個哆嗦。

  “我記得陽景說過,這一層關押著一只食鐵獸形態的妖獸…那不就是同族了?”

  裴葉抬腳踏入,藍色冰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自她鞋面向上蔓延。

  這片空間極為寬闊,白茫茫一片,四周雕刻著被厚重冰層冰封的模糊壁畫,每隔一丈便有一尊半蹲,呈現順從姿態的兇獸石像。空間中部有座高聳圓臺。圓臺與四周隔著一條兩丈寬,流淌著冰藍陌生液體的環形“小河”。

  裴葉試探丟出一枚銀塊,剛到上空便融成液體。

  “嘶——”

  饒是裴葉,看到這一幕也倒吸了口氣。

  器靈天工則若有所思:“這兒我有些眼熟。”

  “你眼熟?你來過?”

  天工搖搖頭:“我是來過,但不是這一處,這處只是仿造以前那處修建的。”

  裴葉追問是什么地方。

  它神情古怪:“你的衣冠冢主墓。”

  裴葉:“…???”

  她還沒死呢!

  甫一回神,才明白說的是妖皇那一世。

  于是嘴角抽了抽,指著圓臺高處隱約能看到的一截冰棺:“你別告訴我,這是我的棺材?”

  她這是挖了自己的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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