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承彥雖然是陽景真君的弟子,但他跟叩仙峰的大弟子朗青禾走得近。
陽景真君知道,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跟那個討人厭的玉華真君相比,朗青禾簡直是弟子楷模,凌極宗長輩小輩沒幾個不喜歡他的。修為、天賦、心性都一等一好,即使給玉華真君這種偽君子當弟子也能出淤泥而不染。
陽景真君偶爾也會納悶。
朗青禾怎么會是玉華真君教導出來的?
…簡直不可思議啊。
胥承彥惟妙惟肖地模仿自家師尊暗地里對玉華真君的吐槽,說完又自己笑了。
記憶畫面中的胥承彥正在某個小秘境歷練。
每逢類似的小秘境出世,各宗都會派遣年輕弟子進去鍛煉鍛煉,運氣好還能有機緣,對未來修煉大有好處。凌極宗這邊便是由朗青禾率隊,胥承彥自然也在列。此時小秘境已經入夜,十來個奔波數天略顯憔悴的少年少女圍著篝火,打坐的打坐,犯困的抱臂倚靠同伴就睡。
此時守夜的是胥承彥和朗青禾。
朗青禾表情莫名古怪,眉宇間也有淡淡無奈。
不能背后議論誹謗宗門長輩,回去三遍宗門宗法,我看著你抄。
胥承彥聳聳肩,沒將這點兒懲罰放心上,因為他知道同樣的言語由其他弟子說出,至少三十遍罰抄。
郎師兄…
胥承彥撿起木柴撥弄著篝火的柴,忽而喚了一聲。
何事?
朗青禾聞言轉頭,橘紅篝火將他側顏映得越發溫潤清雋,整個人耀目得像在發光。
也沒什么…就是突然想喊郎師兄了。
朗青禾不置一詞,端正打坐,調息靜心起來。
郎師兄,你現在金丹大圓滿了是嗎?
進入秘境前還是金丹后期,秘境偶得機緣,一舉進入大圓滿境界。
胥承彥眼睛一轉,笑道:修為豈不是和玉華師伯一模一樣?我聽師尊說過,玉華師伯相當看重修為境界,也…有些善妒,嫉妒實力修為比他高的。師兄心性如此好、修為也好,碎丹結嬰不管是碰到雷劫還是心魔之劫都能順利度過,萬事俱備,只欠機緣和積累了…
朗青禾挑眉:所以呢?
郎師兄有打算過未來嗎?繼續留在叩仙峰還是自立一峰或者下山游歷?
暫時沒想過。
這種關乎前程的大事,怎么能不想想?
朗青禾脾氣太好,繼續留在叩仙峰還不知道要被小氣善妒的玉華真君穿多少小鞋子。
不論輩分資歷,僅論實力,郎師兄也能加個尊號,被尊稱一句“某某真君”的。
如今還蹲在叩仙峰當大弟子,在玉華真君手下被壓榨,外人都說是玉華真君在打壓大弟子。
朗青禾淡淡道:我想幫師尊打理好叩仙峰。
胥承彥氣結卻不能強迫朗青禾離開叩仙峰。
日月交替,一行人在小秘境待了一個多月。
不僅要防備其他宗門的修士和散修,還要戒備小秘境內部危險的妖獸魔物。幸好隊伍中有朗青禾這位大圓滿的金丹修士,一路上都是有驚無險。還未待眾人松口氣,意外突發。
他們失散了。
朗青禾為救胥承彥擋下半步元嬰的妖獸一擊,受了重傷。
二人墜落深澗,在一處陌生沼澤醒來。
記憶畫面看到這里,顧長信表情也變得復雜古怪起來。
看到那只妖獸,他就知道這些人進入的小秘境就是他失去摯愛親朋的小秘境。
但不對勁啊。
凌極宗隊伍中沒顧長信,沒他的朋友和青梅,而小秘境是五十年開啟一次,算算時間也對不上。因此,他有了個大膽想法。
“這個胥承彥難道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來自另一個類似的世界?
看似荒誕的猜測,實則是最合乎邏輯的。
顧長信剛要松口氣,倏忽想起什么:“糟了!”
裴葉問他:“什么糟了?”
“沼澤旁邊那些花,它們的花粉碰上高溫能催情。”
裴葉:“…”
她目瞪口呆地看向記憶畫面中的胥承彥和朗青禾。
不會吧???
自然不會。
因為朗青禾撐著重傷將中了花粉的胥承彥暴打一頓,如玉面龐滿是震怒和不可置信。
你、你——居然敢生出這種大逆不道的心思!
我為何不敢?郎師兄這么好,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我生出那些心思有什么不對?
胥承彥紅著眼睛,腫著臉,在極端情緒控制下將困惑他多年的心思全盤托出。
朗青禾持劍撐著地吐了幾口血,表情又驚又怒又氣又憤又失望又不解,唯獨沒厭惡。
你清醒一些,看清楚我是誰!
胥承彥知道朗青禾是個固執的人,不接受就永遠不會接受,本該傷心失落的他反而奇跡得冷靜下來。澄澈的眸染上了陰鷙與駭人的固執,他道:我知道,你是郎師兄。
朗青禾又將胥承彥狠狠暴揍一頓。
小秘境歷練結束,朗青禾回了宗門就閉關,他刻意躲著胥承彥,后者極難找到他。
三月后傳來朗青禾命喪妖獸的噩耗,只剩玉華真君回來。
我預備沖擊元嬰,需要閉關一年,叩仙峰諸事麻煩掌門師兄多多看顧。
陽矅掌門問他:有把握?
閉關之前,胥承彥攔住玉華真君,詢問朗青禾死因真相。
青禾確實命喪妖獸之手,師侄對此有異議?
尸體呢?
沒搶回來。
遺物呢?
在他的弟子苑,你若想留個念想便去拿。
如果他沒在玉華真君佩劍上發現朗青禾的靈力殘留,他不敢相信也只能面對現實。
偏偏他發現了。
找了各種線索,進一步確認兇手就是玉華真君殺。
更讓他不能接受的是,玉華真君對他態度比之前更好更奇怪,看著他的目光讓他如芒在背,叮囑他靜心閉關,不要被心魔纏上,免得多年修為功虧一簣。但胥承彥哪里聽得進去?
各種念頭在他腦中徘徊,隱隱有了入魔征兆。
待他清醒過來,他用朗青禾給的信物,打開了玉華真君閉關的石室,后者正經歷碎丹結嬰最關鍵的心魔之劫。
胥承彥微紅著眼,氣得發瘋,內心的恨意咕嘟咕嘟蔓延整個心臟。
恍惚一瞬,他就被玉華真君的心魔卷了進去。
看到玉華真君將佩劍送入朗青禾的心口…
朗青禾卻露出解脫的笑容。
氣絕前,他道:阿彥這個孩子,你替我…待他稍稍寬容些吧。
玉華真君無奈:你對他還不夠寬容?縱容得他差點兒干出逆亂人倫的丑事…
朗青禾艱難地道:是他年少不懂,錯將血緣親近的天性當情愛,怨我,不怪他。
玉華真君搖頭輕嘆:你我本是一體,怪我怪你有什么區別?雖是如此,但對高叔祖動了妄念,我也是…趁著大錯沒有鑄成,你還是早早回來…原先十成的把握被他這么一攪…
他情況特殊,碎丹結嬰十分困難。
這些年好不容易摸索出一條可行的道路來,眼看要開花結果,朗青禾距離結嬰也沒幾年了,誰知道會跳出胥承彥這條攔路虎。一番騷操作,險些壞了他苦心維持的朗青禾的道心。
裝了一輩子君子的玉華真君想罵娘。
但想想胥承彥這個小崽子是他唯一親人的唯一后輩,只能將臟話咽回去。
朗青禾苦笑:剩下的,麻煩你了。
說完,化作流光沒入玉華真君的身體,二者融為一體。
裴葉:“…”
顧長信:“…”
他們都感覺到胥承彥聽到這些對話時如遭雷擊的巨大打擊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