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問,你怎么也在這里?”
幸好裴葉有別的辦法規避,不然兩隊人在惡魔島相逢,按照這個試煉場景的規則,有一隊必須死。她想知道這是權執夷自己的決定還是生死之隙背后所謂主神的意思。
權執夷說:“這里有你的一部分…尸體。”
雖然是事實,但這話怎么聽怎么有些奇奇怪怪。
裴葉挑眉:“你確信?為何我沒有感覺?”
不過也說不準,原始森林那一部分她也沒感覺到,還是顧朝顏誤打誤撞送貨上門的。
“你感覺不到?”
“的確沒感覺。”
權執夷眼神黯然下來:“我明白了…應該是你魂魄還未完全復原的緣故。這座島有上古時期遺留下來的鎮壓禁制,再加上島上怨氣叢生,你感覺不到也是正常的…”
裴葉:“…說起這個‘一部分尸體’,我還有件事情想問你。”
“什么事?”
裴葉掏出手機點開里邊兒的APP,打開APP的游戲包裹,那具已經拼湊差不多的神秘老兄的尸骨:“我一直懷疑這具尸骨跟游戲中的‘阿崽’有關系,恢復一部本記憶,我更加確信了。”
權執夷冷汗下來。
裴葉道:“我前前世的尸體被人分尸了我能理解,畢竟我的仇家遍布整個上古時代的每一個角落,甚至連妖族內部也有一天三頓香希望我早點原地暴斃的。但你又是怎么回事?”
權執夷眼神開始飄了。
“啊…這個啊,我其實…”
裴葉又說:“根據游戲APP更新的幾次資料片我也推測得出來,你一聲不吭干了大事。”
“也不是一聲不吭…我那會兒鬧得動靜挺大的…”權執夷糾正她的錯誤。
應該是明目張膽把大事干死了。
都說熊貓才是真·熊孩子,但她看眼前這廝才是熊孩子本尊。
真以為她記憶沒有完全恢復就不知道“天罰惡咒”是個什么鬼東西?
她只是少了大部分記憶,不代表著智商也離家出走了。
這貨到底干了什么事情欠下上百億的功德?
權執夷微垂眼眸,低著頭,活像是犯了錯但又很委屈的孩子。
他知道自己蒙混不過去,只好嘆了一聲,道:“我知道自己瞞不過你…你應該猜出來了吧,你魂飛魄散的那一世,并非妖皇執夷那會兒。其實在那之后,你還轉世了一次。”
在上古時期,大能隕落轉世其實算不得很嚴重的事情。
只要轉世還能修煉,遲早能想起前世所有記憶,屆時就是另類的新生。
因此他那時候悲痛卻沒有對魔族下死手。
裴葉想起“筱蒼”那個副本的《風景這邊獨好》網絡節目,其中有個環節就是看到“前世”,那一世自己還被人稱呼為“小師叔祖”。
“那一世,我成了人族?”
權執夷如數家珍般說道:“是啊,后來還進入了人族的修真宗門,因為天賦以及其他原因被宗門內輩分極高的長老代師收徒,而我那時候也恰逢命劫降臨,于是跟隨你轉世渡劫。”
聽到這里,裴葉基本知道后來發生了什么。
“…本來是想保護好你的,卻沒想到成了索你命的導火索。”
他轉世成了人族某個小國家的太子,對轉世后的妖皇有知遇救命之恩。
國家魔物橫行,她為報恩而下山卻再也沒有回去,反倒死在百萬失控魔化的厲鬼手下,肉身連同魂魄被撕成碎片,真真正正的魂飛魄散。
往后的歲月,他不止一次懊悔。
倘若自己沒有為了渡劫去轉世,興許就不會拖累她。連他自己都覺得人間太子那一世簡直沒眼看。除一開始救過她一命,其他時候都在拖后腿。將國家和百姓看得比自己比她都重要,甚至為了百萬百姓魂魄而央求她幫忙,幾乎是用當年的救命之恩以及道德綁架逼著她去赴險…
以一個人間太子身份來說,他沒做錯。但恢復記憶,知道自己在渡劫的權執夷卻無法原諒,無法原諒自己將妖皇轉世逼上絕路。他更恨,數萬年沒動靜的命劫,偏偏在妖皇隕落后出現。
若是不插手,也許她會平平安安修煉到能恢復前世記憶的水平,笑盈盈得站在他面前。
小七殿下呦,我回來啦。
裴葉撇嘴:“不管是妖皇還是前世還是現在,我的運氣都不怎么樣,跟你無關,我感覺我是單純被天給針對了。不然怎么運氣差成這樣…前兩世,一次比一次死得慘。”
同期那些老不死,興許還在哪個小世界浪得飛起。
唯獨她,越混越慘。
哦,也不完全是。
好歹還有個燭照墊底,混得比她慘,心里稍稍有些安慰。
權執夷:“…”
“…還真被我說中了?”
權執夷不說話,但表情說明了一切。
“我、我也沒做什么吧?為什么針對我?”
權執夷:“彼時天道興魔族,你知道吧?”
“我當然知道。”
裴葉翻了翻以前的記憶,隱隱記得是有這么一回事。
但是吧,氣運這玩意兒不是靠本事掙來的么?
誰家吃飯靠運氣啊?
她也沒看到妖皇那部分記憶有什么出格的地方,人家一只熊就很單純地在上古大陸求生,用燭照的話來說就是“一輩子都在撿破爛”。看到什么撿什么…非常純樸善良的一只小熊。
哦,當然——
有相當一大部分的“破爛”起初是有主的,只是那個“主”被掀翻,就成無主的了。
權執夷說:“但你卻讓妖族興盛了,打亂天道往后數千萬年的局勢安排。”
這也能怪她嗎?
難道不應該怪天道看走眼,安排錯了?
退一萬步說,也該怪燭照那個垃圾太不能打了,怎么能怪妖皇太能干?
業務能力強也是一種錯誤嗎?
“這個邏輯說不通啊,難道前世的妖皇不是天道管轄內的?”
權執夷又搖頭:“據我所知,不是。”
他用比較通俗的比喻解釋:“假設天道是程序猿,熬夜肝了許久,熬禿頭發才肝出來能運行千萬年的代碼。結果運行沒幾年,出現了一段BUG,你就是那個BUG,也可以視為一串病毒。原先代碼設定魔族興盛,之后的程序才能順利運行下去,結果你讓妖族興盛了…若是袖手旁觀,情況有可能比起初的設定好一些,但也有可能更惡劣,天道勢必會自動糾正…”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當年你出現在我面前是不是有別的意圖?”
妖皇真是一串病毒,某人的前世可是天道在上古大陸的代言人,相當于電腦管家吧?
電腦管家不殺病毒還維護病毒反手捅電腦和程序猿一刀…
某些流氓軟件出身的殺毒軟件都沒這么流氓啊。
權執夷搖頭,無辜道:“我沒有,而且我們初見面那時,我也才剛誕生。”
準確來說,他蘇醒再晚一點就要被她吃下肚子了。
他現在還記得那時的驚險。
彼時的他還在一片竹林,作為天地靈氣醞釀幻化的靈物,本身不屬于上古大陸任何一個種族,真要說種族,大概跟天道是同源的。蘇醒之時,往往會將自己第一眼看到的事物當做自己的原型。他在一片竹林蘇醒,自然也幻化成了竹。從他蘇醒到消化天生就會的能力需要時間,也是他最虛弱的時候,然后他就被沖進竹林找干糧的幼熊拔走了…
也幸好那時的妖皇還小,好騙,他就騙對方自己是同類,是一根竹精。如果她不吃自己,自己就每天供應她最鮮嫩的竹筍、嫩竹,這樣它就不用每天都為了食物奔波勞碌了。
年幼的妖皇抓著自己饞了許久,在一時爽和一直爽之間,猶猶豫豫選擇了后者。
你不能騙我。
說著那只胖達幼崽吸溜了一口口水。
之后百余年,一熊一竹就在上古大陸一角晃蕩流浪。
妖皇將他本體開發出了上百種用法…例如野外流浪睡覺當抱枕,最常用的還是當棍子抽敵人。敵人疼不疼他不知道(基本是一棍子下去腦漿開花),但他是挺疼的。
直到他化形脫離竹身才結束這種磨人的日子。
權執夷絮絮叨叨說著這段過往,裴葉看他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
她說:“我恢復的記憶還沒這段…你這樣都能跟妖皇戀愛,你有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權執夷斷然否認:“…我沒有那個病,而且請用‘兩小無猜、青梅竹馬’來形容我倆的關系。”
裴葉吐槽:“還是青梅竹‘熊’吧…”
權執夷:“…”
吐槽起來連自己都不放過。
“我們一開始是很正常的伙伴關系,那幾百上千年我們滿大陸浪,到處結仇家,挺開心的。但后來…誰知道妖族還有玄素期這種東西…第一次來勢洶洶的…”他說著說著耳根子紅了。
裴葉:“…這段記憶我也沒有。”
權執夷松了口氣,表情自然了許多:“就是…你先動的手!我那時候也不懂…等我懂了,渣都不剩了…還能怎么辦呢?還說對我負責,你當妖皇,我給你當妖后…你記得嗎?”
這回不僅耳根子紅得滴血,脖子臉頰都紅了。
這話她怎么一個字都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