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葉覺得自己不能繼續沉默了。
她故意輕咳兩聲,試圖引起阿崽的注意。
“裴葉姐,嗓子不舒服嗎?”
嬌小的花輕輕躺在大床另一側,柔軟的被子蓋到下巴,露出那張巴掌大的小臉,看著玲瓏可愛。聽到裴葉咳嗽,神情流淌出關切之色,那雙烏黑明亮的眸子更是水潤得能映出人影。
裴葉搖頭:“不是,你先睡。要是肚子餓就跟我說一聲,我出門給你買。”
“嗯,好。”
突然想起什么,花輕輕縮在軟被中,小聲開口。
“裴葉姐,我睡相不太好的。”
“沒事,睡相再差的我也見過。”
花輕輕睡相再差能半夜跳起來掏槍打人嗎?
顯然不能。
“我貌似還會打呼嚕…不過也不是每次都打,但白天累得過了會的…”
“沒事,鼾聲比雷響的我也見過。”
以前野外特訓或者其他活動,戰友們一個個累得像死豬,鼾聲一個賽一個高,隔著一條走廊都能聽到。裴葉起初還不太適應,不過后來習慣了,還用戰友鼾聲做鬼畜音樂當鈴聲。
花輕輕欲言又止。
裴葉側身過來幫她將被子蓋好。
“別說睡相差或者鼾聲大,有其他毛病也沒事,孕婦寶寶,你該睡覺了。”
花輕輕看著近在咫尺的裴葉,眼睛有些酸脹的感覺。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給我掖被子。”
興許是裴葉的話有魔力,興許是白日過得太刺激,飽受驚嚇,神經始終緊繃著,現在一放松下來便覺得如潮水般的疲倦朝她拍打而來花輕輕這會兒真覺得困看,眼皮不停打架。
沒多會兒,裴葉便聽到輕微的鼾聲。
花輕輕睡相也沒她自己擔心得那么差,但會下意識往熱源挪動,直到跟無尾熊一樣抱著裴葉。裴葉也沒將她推開,而是將花輕輕那個枕頭挪過來,讓她枕著,免得第二天落枕難受。
做完這些再看手機,裴葉發現游戲界面中的阿崽不見了。
裴葉:“???”
阿崽呢?
剛剛還在這里的,那么大的崽崽呢?
裴葉翻了翻系統記錄,看到了如下幾條內容。
阿崽聽到了阿爸的生意,它開心極了阿爸沒有理會阿崽,阿崽心情有些郁悶阿爸還是沒有理阿崽 阿崽聽到阿爸關心其他崽的聲音…
一陣亂七八糟的亂碼之后。
阿崽心情爆炸,跌落谷底,心情值999
一屋不容二崽阿崽離家出走了,請玩家耐心等待阿崽回來 游戲界面有一個離家出走debuff的倒計時,還剩秒。
裴葉:“…”
她看看在一側睡得香甜的花輕輕,再看看游戲界面的倒計時,嘆氣。
阿崽真是越來越有脾氣了。
行行行,家里永遠只有你一只崽。
裴葉在游戲便利貼上寫下這話,貼在冰箱上,再將手機關掉放在一旁,關燈睡覺。
她是沒心沒肺,腦袋一沾枕頭就睡,但這一夜對很多人來說卻是注定的無眠夜。
例如失去袁誠的袁家、將楊家地皮掀了一層還沒找到“黑塔鑰匙”的夙家、看似大勝卻損了顧韻的顧家至于楊家殘部和曾經依附楊家的家族勢力,這一晚大概更加難過。
“大少爺,二爺現在心情不太好,誰也不想見。”
管家出面攔住了顧韶。
“但我有事情要跟二叔商談。”
管家道:“二爺吩咐了,誰也不想見。”
顧韶看著緊閉的書房大門發愁。
他現在沒辦法強闖進去,也沒辦法離開顧家。
不是他不想離開,而是自家二叔不讓他離開,還讓人盯著他。
在二叔開口放人之前,顧韶相當于被軟禁在顧家了。
“好吧那我先去靈堂,管家記得跟二叔說,讓他節哀順變,別太傷感了。”
顧韶轉身欲走,門內傳來二叔的聲音。
“讓他進來。”
顧韶和管家對視一眼。
“管家,那我進去了。”
書房跟記憶中沒多大變化,二叔跟以前也沒多大變化,只是放在一旁的西裝外套上別著一朵白菊花。顧家正在辦顧家二少爺顧韻的喪事,外界都說顧二爺大受打擊,一直不肯見人。
“二叔…”
顧韶內心一番掙扎,緩慢軟了雙膝,沖著坐在沙發上背對著自己的二叔跪下。
叔侄二人誰也沒先開口說話,只有墻壁上的鐘表滴答滴答地走著。
顧韶聽到二叔聲音低啞地說。
“地上不涼么?起來吧。”
“二叔,我是來告訴您關于二弟的死…”
顧道:“我還沒老眼昏花,事情經過我很清楚,讓你進來不是讓你跪著說廢話的。”
顧韶低垂著頭起身,小心翼翼坐在顧不遠處的位置。
“你身上發生的事情我都知道,同樣小二要對你做什么,我也知道。”
顧韶猛地抬頭看著二叔。
“您都知道?”
“自然知道。”顧唇角勾起一抹譏誚,“他的野心就差刻在臉上了,我怎么會不知道?”
顧韶心情很復雜。
“你離家之前,我就跟你說過,我更看好你而不是小二,小二性情早已扭曲得掰不回來了前不久也跟你說了,你想要實現心中抱負,僅憑自由軍是做不到的要不要回顧家?”
顧韶心頭亂糟糟的。
“二叔,我是不會回來的。”
顧卻道:“即使我已經快不行了,你也不愿意回來?”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似平地旱雷炸得顧耳朵嗡鳴,險些什么聲音都聽不進去。
“二叔,我還是…”
顧韶心中掙扎多次,仍想拒絕。
卻不料二叔又添了一句話。
“如果我告訴你,繼承顧家便能完成你想要的抱負,你會回來嗎?”
顧韶猛地抬頭。
從這個角度看去,他發現二叔臉色的確比平日蒼白了很多,眼底還泛著遮不住的倦色,雙目眼尾染著微紅。他喉頭一哽,面對跟父親一般的二叔,他甚至忘了自己想說什么話了。
顧徑自道:“黑塔的秘密,我已經知道了。”
“二叔…”
顧又道:“…但,人類對黑塔已經形成病態的依賴。一旦黑塔突兀消失,等同于斷了一個多年yin君子的毒pin。戒斷時的陣痛,甚至有可能讓這個世界更加混亂。誰也不知道,這個未來是走向新生還是走向覆滅但有一點能肯定,不擺脫黑塔,結局只有覆滅。”
顧韶心情亂糟糟的,開口也不知該說什么。
沒一會兒,他聽到自家二叔說:“讓你回顧家,是想讓你成為領袖。”
“領袖?”
顧道:“帶著所有人,撐過這陣陣痛,讓未來走向新生的領袖。”
顧韶驀地睜大了眼睛,眼底寫滿不可置信。
“我…”
他能嗎?
顧卻不管這些,而是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直面他的內心。
“顧韶,告訴我你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