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昨晚王承恩病危之時,其便被李云魁連夜送出了紫禁城,皇宮乃皇家重地,讓一個重病的太監留守在此,本就不合禮制。
王承恩住處距離皇帝的乾清宮如此之近,就更不能讓其死在宮里了。
他被連夜送往昌平天壽山,然而才剛出了皇城,便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司禮監掌印太監是明朝宦官系統中的頂峰。
王承恩故去了,然而皇宮依然是昨日的皇宮,皇上該上早朝依然上早朝。
也是在昨日,剛入司禮監的李云魁被直接任命為司禮監掌印,其崛起速度之快堪稱大明之最。
這離不開他在宮里幾十年的鉆營,王承恩死了,他終于等來了機會!
整個皇城,四司、八局、十二監并沒有因為前任的故去而心生多少悲痛。
事實上司禮監的諸多太監大多忙著討好新上司——李云魁。
而真要說傷心的,也不是沒有,起碼王二喜便是其中之一。
王承恩師承曹化淳,而王二喜則又是王承恩一手提拔。
這么些年來,如果沒有王承恩,他王二喜估計現在還在惜薪司里砍柴。
他專門請求崇禎讓他出宮料理恩師的后事,崇禎也答應了。
知道恩師生前與安國候交好,把王承恩的遺體安頓在天壽山腳下的一處寺廟中后,王二喜便馬上來報喪。
劉鴻漸見到王二喜的那一刻便意識到是什么事了。
他瞬間感覺內心充滿了悲愴,仿佛心中有什么堵著了,他想哭嚎,眼中卻沒有淚,他想叫喊,可周圍是太子,不合時宜。
幾乎是迷迷糊糊的進了屋子,劉鴻漸端起酒壺咕咚咕咚的飲了一陣,把酒壺摔在地上。
“宋老,取筆墨來。”
宋應星取來筆墨,早有人把桌子上的飯菜撤去。
劉鴻漸醉醺醺的抓起毛筆,鋪開宣紙,奮筆疾書,書成,醉倒在桌旁。
宋應星命人把劉鴻漸安置好,拿起他寫的字。
“博大膽識鐵石堅,刀光劍影任翔旋。
高臥不須窺石鏡,秋風怒在叛徒顏。
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
君今不幸離人世,國有疑難可問誰?”宋應星小聲的念叨了一句。
劉鴻漸已經醉倒,太子朱慈烺也起駕回了宮,王二喜只得拿了宣紙離去。
七日后,天壽山。
天壽山腳下一處無名之地,幾個附近的民眾手執鐵鍬蓋起了一個小小的墳頭。
由于崇禎還未開始給自己建造陵寢,王承恩的墓地只得先選在這里。
天壽山自成祖朱棣起,已經埋葬了大明十二任皇帝,是一片福地,能葬在這里,也算是皇家對王承恩的格外恩寵了。
小小的一方墳頭,埋葬了一個平凡而又偉大的人物。
墳前墓碑以大理石鑄就,碑文曰:
長眠在這里的是一個守衛大明的英雄。
大明護國侯,王承恩之墓。
碑文出自劉鴻漸之手,人生如水,越淡越真。
王二喜趴在墓碑前哭的泣不成聲。
墓碑前前來送行的人并不多,除了安國候劉鴻漸外,便是御馬監的掌印太監張國興。
這三人一年前曾在城墻上共同抗擊過闖賊李自成。
張國興年四十許,鷹眉冷目,面容瘦削中帶有一股冷冽。
“王公,一路走好!”張國興上前提起一壺酒,灑在王承恩墳頭前,以作最后的送別。
“王老哥,兄弟來送你了!”劉鴻漸手里拎著一桿軍械所的遂發槍。
“王老哥,你在天上看著,老弟我必用手中之火器,為大明永絕北患!”劉鴻漸邊說邊把手中的火槍指向了蒼天。
“兄弟們,舉槍!放!”劉鴻漸身后十數個從千戶所跟來的弟兄鳴槍致敬。
砰——砰——砰,山谷傳來回聲,驚飛了枯藤上的老鴰。
“張公公,近來可好?”回去的路上,劉鴻漸與張國興策馬而行。
“有勞侯爺掛念,咱家不過皇家一家奴,沒甚好不好,唯其有生之年,能為萬歲爺盡心耳!”張國興有些憔悴。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太監身有殘缺,死后不得入祖墳,大多都是隨便找個亂葬崗埋掉了事。
王承恩雖然故去了,但侍奉萬歲爺一生,死后仍然能在下面長伴在萬歲爺,也不失為一個好所在。
張國興突然有點羨慕王承恩,不知他死后,能否有次殊榮呢?
“王老哥去世前,曾對本候說,如若宮內有不可解決之事,讓本候找你。”劉鴻漸突然說道。
“咱家掌管御馬監以后,便不再插手分外之事,當然,如果宮中有人威脅到了萬歲爺的安危,侯爺出言,咱家也不會放任不管的。”
張國興冷冷的說道。
倒不是他故意這樣,而是因為他的性子本來就是如此,少言寡語,不近人情,他能一下子說這么多,已經出乎底下人的意料了。
事實上若是換個會說話的人,有他身上的功勞,這司禮監掌印哪還有他李云魁什么事兒?
“如此甚好,就此別過了,張公公保重!”劉鴻漸倒沒有覺得有何不爽。
事實上,越是少言寡語之人說的話越靠得住,一個滿嘴跑火車之人的許諾,是沒人當回事的。
從昌平回來,劉鴻漸沒有直接回家,家里愛妻有孕在身,他打算先去軍營里沖沖喪氣。
然而還沒走到營地,半路就被錦衣衛的幾個緹騎攔住了。
“指揮使大人,梁大人派我等四處找您,有要事稟報!”幾個緹騎面露焦急之色。
為了盡快找到他們的指揮使,錦衣衛衙門已經派出了好幾撥緹騎。
“啥事啊這么急?”劉鴻漸從未見梁陽如此著急過,不由得問道。
“卑職也不知,梁大人沒說,卑職也不好問!不過,似乎是北邊出了事!”一個緹騎回答道。
“遼東嗎?看來建奴終于耐不住性子了!”劉鴻漸陰陰的道。
“走,去錦衣衛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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