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乾清宮內,朱慈烺坐在書案前滿臉的不爽。
大明水師擊潰荷蘭海軍的消息已經傳過來一個多月,甚至于大批的戰利品都已經歸入國庫,可身為水師提督,劉鴻漸卻并未與水師一起返回。
聽說好像是走了陸路,這讓朱慈烺嘉獎水師將領時格外的分心。
就好像一個怨婦等待未歸的郎君,結果郎君在家門前拐彎出去喝酒了,還順手將一堆小弟留給她招待一樣難受。
兩個時辰前朱慈烺接到東廠番子匯報,說劉鴻漸一家已經回了京城王府,本以為劉鴻漸到京城后會立即來宮里匯報,這也是朱慈烺十分不爽的原因,劉鴻漸根本沒來。
“皇爺,您該歇息了。”東廠廠督、司禮監秉筆太監龐大海笑盈盈道。
“朕還不困,再給朕取些奏疏來。”朱慈烺呷了一口茶水道。
正是二十出頭的年紀,朱慈烺精力充沛常常挑燈夜戰。
“皇爺,今日遞上來的奏疏都已經批閱完了,最后一部分才送去內閣,估計要到明天才有結果。”龐大海一邊給朱慈烺倒茶一邊道。
“今兒老奴在東廠衙門辦差,聽聞繼河南之后,山東濟南府、山西太原府也都在為秦王殿下建造生祠。
如今秦王殿下又打了勝仗回來,老奴想見,用不了多久大明各地定然會掀起為秦王殿下建造生祠的風潮。”龐大海侯在一邊親切的道。
“都是錢多燒的了,劉卿還活的好好的,建造什么生祠?明兒你去擬一道旨,大意是訓斥那些浪費資財的官員士紳,命令各地府縣禁止建造生祠!”朱慈烺道。
以他對劉鴻漸的了解,劉鴻漸定然不喜歡如此做派,而且建造生祠一說還是從魏忠賢開始的,魏忠賢是無惡不作的國賊,這讓朱慈烺對生祠十分反感。
“是,老奴待會兒便去擬旨。
要說這秦王殿下呀,如今在民間好評如潮,各地百姓說起秦王殿下沒有一個不拍手稱贊的,聽說江南那邊家家都供奉著秦王殿下的排位呢!”龐大海知道朱慈烺喜歡聽這些奇聞異事,投其所好道,說完還悄摸看了看朱慈烺的臉色。
“劉卿國之棟梁,當得此殊榮。”朱慈烺直言道。
“給朕說說,百姓們都怎么夸劉卿的?”朱慈烺想了一下詢問道。
“哎喲!五花八門,夸什么的都有,有的說沒有秦王殿下,就沒有他們的好日子,也有的說秦王殿下之才干,華夏千年未遇,大明之中興,自秦王殿下始。
如今秦王殿下在咱們大明各地,可都是炙手可熱的人物呢!”龐大海笑道。
“唉,這可難辦了。”朱慈烺捏著下巴皺起了眉頭。
龐大海見狀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并詢問何事讓他煩憂。
朱慈烺足足沉默了半晌才道:“劉卿已經封無可封了,朕發愁今后該如何賞賜他。”
第二天早朝,劉鴻漸果然沒有去上朝,朱慈烺甚至想著早朝結束出宮去西山轉轉,隨著掌印太監王二喜的一聲吆喝,工部左侍郎齊京彪出班奏事。
“啟稟陛下,彰德知府上報,所轄地區士紳百姓意欲在城內為秦王殿下建造生祠一座,需征用土地五畝,除此之外平陽府、汝寧府也相繼請示生祠用地,此皆是各地百姓士紳自發行為,征用土地事關重大,還需陛下裁決。”齊京彪語氣平和,說完后卻并未回到自己的位置。
齊京彪說罷,工部尚書王家彥與建極殿大學士兼禮部尚書程志對視了一眼,隨即低頭等待朱慈烺批復。
“此事朕已知曉,耕地乃國之重事,生祠之事勞民傷財,朕意各地府衙應禁止此舉,旨意今日朕便會頒布。”朱慈烺略作考慮后道。
其實旨意昨晚已經擬好了,只不過劉鴻漸沒想到六部的人今天一早又會提出來。
齊京彪聞言這才行禮退回到自己的位置,次輔張天祿聞言嘴角也微微上揚,還抬眉看了看龐大海,而后出班行禮道:
“啟奏陛下,秦王殿下自南洋而歸,不僅擊潰了不可一世的荷蘭國,還為大明打通了南洋航線,最重要的是,麻六甲港重歸大明統屬,扼守此港便可保南洋太平,實在是居功甚偉。
臣懇請,陛下應為秦王殿下加九錫,以示皇恩浩蕩!”張天祿說完竟跪了下來。
而后文臣們盡皆下跪請奏,另一邊的武臣見狀也相繼跪了下來。
朱慈烺腦袋有些發懵。
據他所知張天祿等人一直與劉鴻漸不和,雖然這兩年來在他的調節下也沒鬧出什么幺蛾子,但次輔帶頭為劉鴻漸請賞還是令他感覺很詫異。
心說難道是老師們都想通了?
朱慈烺心中掠過一絲喜悅,但臉上卻并未表露出來。
“朕近日正愁不知如何獎賞劉卿,張愛卿之言倒是點醒了朕,今日劉卿沒來,倘若他在的話定然也會感激眾卿。
不過…朕以為此舉與生祠一般,甚為不妥,此事還是容后再議吧。”朱慈烺右手虛扶示意眾卿家起身道。
張天祿等人聞言臉上表情不變默默起身重又回到班次,而反觀武臣們臉色就沒那么好看了,禁衛軍副提督何國興臉拉得老長,正好回京述職的黃德功欲言又止。
武臣們沒那么多歪心思,只知道朱慈烺這是拒絕為劉鴻漸加九錫,再加上朱慈烺下旨禁止各地為劉鴻漸建造生祠,這傳達給武將們的直接信號就是,陛下已經不再如先前那般寵信劉鴻漸了,這對于武臣來說絕對是個壞消息。
反觀文臣這邊,雖然個個老神在在臉上看不出悲喜,但后排幾個年輕些的文官功夫差些,臉上難掩喜色。
朱慈烺壓根不直到底下人的諸多心思,見再無人啟奏,便宣布退朝。
黃德功等人等朱慈烺下去,隨即沖張天祿輕哼一聲拂袖而去,張天祿則站在原地沒動。
待群臣走的差不多了,張天祿這才向著龐大海拱了拱手道:“方才上朝時,本官便見公公面色疲憊,公公為內臣之首日理萬機,還需多多注意身體呀!”
張天祿邊說邊走近龐大海,在與其寒暄的過程中不經意間將一紙條塞到了龐大海的手中。
“勞煩張大人掛懷,咱家就是這勞苦的命,只要把皇爺伺候好了,咱家就算再累啊,這心里也是熱乎的。”龐大海忙拱手相謝。
待張天祿等人走后,龐大海回了自己值房才悄摸將紙條展開來只見上頭寫道:
“亥時正刻,某請公于家中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