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力滿年約五六十歲,頭上一頂褪了色的暗紅色氈帽,露出的鬢角都已經白了,一身青灰色粗布衣服,脖子上還系著個哈密滿大街都是的玉飾。
“朋友,哼,我看錢才是你的朋友吧。”隸屬東北行省總旗官吳蓬嘀咕道。
安力滿很顯然聽到了,但仍然不以為然的沖解興華伸出了手。
“老家伙,你怕不是想錢想瘋了吧,老子還沒說去哪兒,你就知道路?”解興華自然不可能把銀子直接給了安力滿,滿臉懷疑的瞅著這曬得黑黝黝的老頭。
“吁!我安力滿在沙漠里生活了大半輩子,整個西域就沒有我沒去過的地方嘛,就連更西邊我也去過的嘛。
既然你們信不過我,那就沒必要來我這里的嘛,我很忙的嘛,不要耽誤我喂駱駝。”安力滿見解興華如此,轉身便有接著去喂他的駱駝。
“開個玩笑!開個玩笑!我們的商隊需要去一趟哈薩克的亦力把里,需要雇傭你做向導,我看…”解興華知道錦衣衛的情報不會有錯,一聽這老頭還去過更西邊忙追上去道。
解興華雖然是個粗性子,但也知道不能將目的地說出來,去神圣羅馬帝國的路太遙遠了,憑一個向導根本不行,他的計劃是先到亦力把里,到了那邊再找新的向導。
可是他話還沒說完,安力滿轉身便沖他豎起了一根手指頭。
“一個銀幣一天?”解興華知道這邊的向導都是按天給報酬,從錢袋里摸出一個銀幣道。
“一個金幣一天,年輕人,沙漠可不是那么好走的。”安力滿搖了搖頭,重又摟起一把牧草放到了駱駝的食槽內。
“一個金幣,你搶錢呀!”解興華還沒說話,小旗官方大剛不忿的道。
哈密雖然地處西域以東靠近大明,但此地多為胡人與更西邊的阿拉伯人、歐羅巴人聚居,銀子反而沒有西方通用的金幣、銀幣好使。
西方的幣種,一個金幣等于十個銀幣,一個銀幣又等于一百個銅幣。
他們來的時候已經打聽好了,這里的商販請向導一般都是一天一個銀幣,又因為沙漠中自然環境惡劣、還屢有強盜出沒,向導們為安全起見都要求日結,以在危難之時能毫無后顧之憂的跑路。
可這個糟老頭子一張口就是一天一個金幣,這是要把他們當豬宰,方大剛在察哈爾囂張慣了,哪里受得了這氣。
“普通的商販我當然是收一個銀幣的嘛,你們不是普通商販,我安力滿壓根就沒在這兒見過你們。
你們是大明來的吧?大明人往西去很危險,這個價格不貴,不貴。”安力滿仍舊是一副愛去不去的樣子。
自劉鴻漸將羅剎國打的在歐羅巴下不來臺,羅剎國人便視大明人為大仇,以至于大明西行的商販都受了影響,畢竟哈薩克西北便是羅剎。
解興華自然不肯因為這點小錢就放棄,瞪了一眼放大剛重又扮起了紅臉。
最后好說歹說,以一天八個銀幣的價格雇傭安力滿,目的地亦力把里,敲定明日一早便出發。
解興華前腳剛走,安力滿便撫摸著自己的駱駝咧嘴壞笑起來。
“小紅啊,你看這些傻乎乎的大明人,就喜歡還價咧!”
哈密城再往西,便要經過一片方圓兩百多里的沙漠,西域五月的早上還算涼爽,只是空氣中的風已經極為干燥,到了午時人坐在駱駝上竟已經開始冒汗。
“老哥哥,我們已經走了三天了,還要多久才能走出這片沙漠呢?”日頭很烈,照的顧佳有點睜不開眼。
對于解興華找來的這個安力滿,顧佳還是很滿意的,這個老頭總能在飲水將要耗盡之前找到海子,而且在沙漠里從來不迷路。
“吁,這里已經是中心地帶了,還要走上三天嘛。”安力滿漫不經心的道。
“老哥哥,我們在這里歇息一會兒吃點東西再走吧。”顧佳雖然才四十大幾,但跟經常跑沙漠的安力滿不同,這么一直在駱駝身上顛著,他感覺屁股都沒知覺了。
老板發話安力滿自然沒意見,一行人讓駱駝蹲下,從行囊中取出大馕和肉干,就著水咯吱咯吱的嚼著。
湯若望和于勒吃不敢西域大馕,委屈的向解興華要肉干,解興華一臉嫌棄的從行囊內又摸出兩塊來,心說這倆外藩人可真能吃。
一行人有一句每一句的聊著,正說話間遠方奔過來一隊人,蕩起的沙塵大老遠就能看到。
解興華與吳蓬等幾人對視一眼,倉朗朗從腰間抽出刀來。
沙漠荒無人煙,在此地遇到另一伙兒人的幾率不比天上掉餡餅的幾率大多少,即便能遇上人,也是強盜的概率更大。
騎兵由遠及近,觀那隊駱駝騎兵的人數至少也得有二三十個,解興華緊了緊手中的戰刀,示意幾個小旗官將顧佳圍在了中間。
十八個大明軍人皆是曾經跟著劉鴻漸一起遠征過建奴、打過羅剎毛熊的,這是一個軍官團,軍職大多都是邊軍的小旗官甚至總旗官。
雖說來人人數比他們多,但十八個大明軍人沒有一個膽怯的,就這么橫刀站在沙漠中直視著來歷不明的騎兵隊伍。
“##¥…顧佳與解興華對視一眼,皆不知這人在說什么,但看這些人的裝束,都以灰布蒙著臉,清一色的灰黑色服飾,腰間的刀都是一樣的,看起來更像是哪里的軍隊。
“!#!¥##…¥##”安力滿起身走到那駱駝騎兵跟前一邊摸著駱駝一邊道,很顯然安力滿不僅能聽懂這人的話,似乎還與其相識。
二人當著眾人的面說了好久,駱駝上的軍官時而還盯著解興華等人笑笑,少傾,軍官帶著手下向來時方向而去。
“他們是吐魯番的士兵,來這里巡邏的,我告訴他們東邊一切太平,他們回去交差了。”安力滿見顧佳等人都疑惑的看著他,解釋道。
“恩,多虧了老哥哥,不然我們不識得吐魯番的士兵恐又生誤會,這一路上,多虧了老哥哥了。”顧佳拱手行禮道。
“吁,應該的嘛,咱們是朋友嘛!”安力滿仍舊是那句口頭禪,并以雙手交叉撫胸回禮。
“王爺說過,越是把朋友掛嘴邊、把誠信掛嘴邊的人,就越是不誠信、越是坑人。”隊伍后頭的小旗官余亮小聲嘀咕道。
顧佳不疑有他,見眾人都吃好了,提議繼續趕路。
又走了大半日,在接近黃昏時,沙漠突然起了風,沙漠的西北方隱隱可見一條黑線,顧佳臉色當即便黑了。
“是沙塵暴!”解興華臉上突得冒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