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朱慈烺的話,劉鴻漸真想給這廝一個糖炒栗子(腦瓜崩),且不說其他方面,在關鍵問題上小朱與老朱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依稀記得兩三年前,每逢遇到難辦的事兒,崇禎大叔都是一句怎么辦,或者直接是你看著辦。
現在到了小朱這里,竟然還是這樣,這真是讓劉鴻漸蛋疼。
不過朱慈烺比崇禎大叔還好點,倘若是崇禎大叔肯定是以一副長輩的姿態,意思是這事兒交給你,我放心,好好的干云云。
即便他不懂,也不會面上裝不懂,而朱慈烺則是一臉認真的看著劉鴻漸,他不知道怎么辦,并且不認為虛心向劉鴻漸請教有什么不好意思。
這讓劉鴻漸心里即便有火兒也不好意思發。
“怎么改。”劉鴻漸撓了撓頭。
首先八股取士肯定是要取消的,八股害人匪淺,導致舉子們都讀書讀成了書呆子。
其次是四書五經這東西,修身養性肯定沒得說,治國齊家也很有水平,但四書五經絕對不能是科舉遴選人才的全部內容。
按照劉鴻漸的想法,四書五經最多占比百分之三十就足夠了。
另外要加入策論、明法、明算、明字等內容,策論即后世的實時政治,出題者就當下的政治格局、或者某一事件出題,讓舉子們根據自己的見解提出有效的解決方式。
而明法則是關于法令的知識,韓非子云人主不能明法而以制大臣之威,無道得小人之信矣,說白了就是身為侯備官員,你自己首先得熟悉大明的所有律令。
明算則更好理解,數術、幾何等,這些在后世都是極為重要的東西,在前朝如唐、宋也都作為科舉內容考核,但到了明朝卻幾乎廢弛。
只有少數一些不被朝廷重用、或者屢遭被貶、心灰意冷的時候才會去研究些天文數術,例如宋應星、徐驥等等都是如此。
整個國家都不注重數、理、工,這簡直是與科技發展背道而馳的。
然后便是工學和兵學,這些也要加入科舉考核中,這才是劉鴻漸改革科舉想法中的重中之重。
儒家根據自身利益區分的三教九流簡直是扯犢子,什么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完全是儒生們往自己臉上貼金子。
四書五經乃至圣人之言算作后世的政治學,說白了,熟讀歷史之人治國理政確實有效果,但沒了工學和兵學國家的發展就是畸形的。
哪一項都不能落下。
至于將這些東西都加入科舉后,舉子沒時間學這么多東西怎么辦,加入新興的科目后國家又當如何遴選人才,以及這些人才的任用問題,這個劉鴻漸倒是不作難。
為何?因為這完全可以搬后世中國的教育制度和人才選用制度。
事實證明,后世中國能用幾十年時間崛起,教育制度是功不可沒的,誠然,其間難免有過分壓榨學生業余時間的不妥之處,也有為了分數而忽略實踐的某些缺點。
但這制度放在現在,絕對是超前的,對于這個年代的借鑒意義絕對是雪中送嘆。
如何應對剛才所言的問題,簡單說來就兩個字,分科!
鄉試之前,所有學科分門別類在各縣學、府學都要招聘相應的教諭來教,待學生們大致了解了所有的科目,鄉試之后成為秀才,便從中挑選一二門自己感興趣、或者自我感覺有前途的學科來深造。
秀才大概相當于初中畢業,舉人大概相當于高中畢業,進士則是大學畢業,政治學、兵學、理工學三門主科同時設科舉取士。
考中進士者,學四書五經那一套的分配去做行政工作,例如禮部、吏部、刑部,學兵學的分配入兵部、甚至擔任一地之總兵、巡撫、巡按,而學理工的入工部、戶部。
然后便是科舉周期從三年改為兩年,根據具體情況再確定是否改為一年。
三年選兩百多個進士,天下舉子千千萬,苦等三年就選這么點,這有點太苛刻、太不近人情、太不符合國情了。
兩年一次,進士名額也要提升,三個科目每科都要選至少三百人,也就是兩年出進士九百人,這跟后世大學生畢業的人數其實已經天差地了。
但沒辦法,劉鴻漸首先要考慮大明當下的情況,具體以后怎么改,他可以慢慢來。
但饒是如此,他仍然要解決這多出來的六七百進士的安置問題,因為這事兒即便他不管,最后小朱還得找到他頭上。
這就又牽扯到了大明的官制,為何這么說,比如按照大明原有的科舉流程,考上進士者入翰林院等待朝廷分配。
一般情況下首先是下放到一個縣擔任縣令,也就是縣長。
這縣長可不是后世的縣長,大明不是后世一個縣設組織部、財政部、貿易部、司法局、公安局、人事局、交通局、環境部等等一大堆部門。
這時的縣長一身兼多職,即使財政部長,又死檢察院院長、法院院長,還是公安局局長、派出所所長、環境部負責人。
這特么簡直就是全能,學的東西嚴重偏科,干的工作卻兼容并包,這合適嗎?
想到這兒,劉鴻漸沉默了。
牽一發而動全身,真要整這事兒,絕對不是他想的那么輕描淡寫,一個地方處置不好,很可能會出大問題。
改革科舉是撬儒家的根基,想都不用想,朝臣們絕對不會同意,改革官制是分官員們的權力,想都不用想,朝臣們更不會同意。
這事兒與帶兵打仗完全沒有任何區別,甚至比戰爭來的會更加猛烈,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無時無刻、戰戰兢兢,打一場舉國之戰也不外乎如此了。
倘若天下文人群起而反抗之,天下舉子作為官員們的擁戴者附和之,所有人都站出來反對,一起抨擊他這禍國殃民的始作俑者,小朱能抵擋得住嗎?
毋庸置疑,這一刻一定會來的,劉鴻漸十分的肯定,他瞄了一眼朱慈烺,想從他的眼中看出些許堅定,他所做這一切都需要這個小舅子來作為后盾。
但是他沒有在朱慈烺眼中看出任何東西,皇帝不用考科舉,在改制科舉這方面,這廝就是個不明覺厲的小白板。
“劉兄,你想好了嗎?”朱慈烺見劉鴻漸陷入沉思半晌不吭聲,提醒道。
劉鴻漸嘆了口氣。
“我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