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城上的將官,督師大人駕到,快開城門!”牛大棒槌扯著嗓子向著城上大吼。
京營在劉鴻漸的帶領下打劫了建虜的補給線,又順道干掉了數千滿洲包衣、蒙古騎兵,折騰了半下午,在大呼過癮的同時,天也黑了。
自己的位置已經暴露,劉鴻漸在牛心山一刻也沒有耽擱,為了穩妥起見他干脆也不浪了,直接從牛心山西南邊的董家口關入了關。
董家口關值守的是黃得功手下的一個游擊將軍,這游擊將軍有點死腦筋。
劉鴻漸給了錦衣衛的腰牌被當作建虜的奸細、給了腰間的天子劍他說沒見過,連征虜將軍印都亮出來還是進不去。
劉鴻漸氣的直跺腳,最后把崇禎給他的圣旨交了上去,才成功的進了城。
從董家口入了關劉鴻漸一刻沒停直奔山海關,好在距離不遠,剛到戌時便到了山海關南城城下。
這次負責扣關的是牛大棒槌,這家伙身后有劉鴻漸撐腰喊的極為囂張。
城上值守的將官既沒有直接開門,也沒有如先前的游擊將軍般死腦筋,而是火速的通知了正在城內布防的黃得功。
“門下黃得功見過督師大人!”黃得功得到劉鴻漸來到山海關的消息,喜的放下了手邊所有事,火急火燎的趕到南城。
最近兩個月可把黃得功忙壞了,他雖然坐鎮山海關,但身為總督,不得不時時刻刻關注著整個北境防線。
喜峰口關之險把黃得功愁的兩天沒睡覺,不是他不想派兵去支援,實在是手里沒有多余的兵力。
整個大明九邊,原有的邊軍只有十萬,他上任時蒙圣上恩寵又加派了兩萬京軍,但饒是如此,那也是大大的不夠呀。
幸虧錦衣衛消息傳達及時,侯爺親自領京營解了喜峰口之圍,否則,老黃覺得自己前幾日便可以歇菜了。
城外建虜的最高指揮禮親王代善與黃得功算是老相識了,黃得功年輕時曾在遼東服役,那時起他便與代善交過手。
此人與多爾袞三兄弟不同,是個極其懂得忍耐的家伙,代善的戰術很明確,仗著自己人多,拖住他,然后寄希望于另外兩路大軍。
方法雖老套,但卻很實用,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老黃別來無恙啊!”見到了老相識,劉鴻漸心情也還不錯。
“唉,侯爺你可來了,你若再不來,老黃我都要撐不住了!”黃得功好幾日沒睡好覺了,僅僅兩個月,面容憔悴了不少。
再也不復往日雄赳赳的模樣。
“就這點壓力就守不住了?那可不行呀!給本候說說這邊的戰況吧!”劉鴻漸下了馬向著山海關城中走去。
一晃快一年過去了,山海關還是那個山海關,只是有點物是人非了。
“城外賊軍將領是建虜的一位親王,名曰代善,努爾哈赤的次子,是個極為難纏的人物,他仗著手里有射程更遠的火炮一直企圖破壞我山海關的防御。
只不過門下一直有所防備,雙方也曾有過短暫交戰互有損傷,但目前來說山海關的情況尚佳,只是門下一直憂心其他幾個要地!”
黃得功邊說邊把劉鴻漸讓進了總兵衙門中廳,他還待說些什么,忽然發現劉鴻漸沒了動靜。
“老馮!”劉鴻漸突然聲音有些沙啞的喊道。
衙門中廳里燭光閃閃,馮敦厚坐在側邊的椅子上手里執筆不知在寫些什么。
聽到身后的叫聲,馮敦厚身子一顫,手中毛筆滑落。
“大人!老閻老陳他們…”馮敦厚轉身見到劉鴻漸,撲通一聲便跪了下來。
這些天馮敦厚簡直是度日如年,他想領兵伺機去為好友報仇,便提出請求單獨駐守一地。
但黃得功以種種緣由不肯答應,馮敦厚畢竟才二十幾歲,而黃得功都五十大幾了,這點馬虎眼還是能瞧出來。
馮敦厚只得在山海關煎熬著,等待著,他知道京城的侯爺不會坐視不管。、
終于,他等到了。
“我會替他們報仇,那個什么懷順王,已經被本候五馬分尸了,其他人的命本候會一個一個去取。
前屯六千將士的死,本候會用六萬、六十萬人來為他們殉葬!
所有人都逃不了!”劉鴻漸把手搭在馮敦厚的肩頭說出了自己的誓言。
馮敦厚不喜言語,卻已是泣不成聲,黃得功見狀只得出言安慰,他見多了生死,卻也為侯爺的兄弟情所感動。
到底是年輕人啊,唉!黃得功嘆了口氣道。
戰亂的年代,士兵們見多了的是離別,而將官們見多了的是永別,是啊,一場大戰,不知有多少手足兄弟戰死。
慈不掌兵,就是這個道理。
但是他不敢說,因為他知道,在面前的年輕侯爺、督師大人心中,也許,兄弟比朝廷更重要吧!
不多時,由軍營火頭營專門做的幾個下酒菜擺到了桌上,戰亂之時,菜品不多,權當是為劉鴻漸接風洗塵。
劉鴻漸也不挑剔,甚至命人拿來不少從喜峰口帶過來的馬腿兒熏肉。
三五人邊喝邊聊,談著建虜、談著自己。
晚上是難得的能放松的時間,這個年月不到萬不得已,攻城方是不會選擇夜戰的,大多數士兵都有夜盲癥不說,晚上很容易失去控制。
“老馮,戰后跟本候回去吧,千戶所那邊缺人啊!”幾杯烈酒下肚,劉鴻漸齜著牙晃了晃腦袋說道。
馮敦厚是后勤的一把好手,千戶所的士兵們也都很喜歡這個平時喜歡教他們識字的大哥。
京城那邊的一攤子事,軍械所、紡織廠、玻璃廠還有未來的寶船廠,都需要人。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再失去兄弟。
“大人,下官還是想留在這兒,閻大人、陳大人的使命,何曾不是我馮敦厚的使命!”馮敦厚似乎早已深思熟慮。
不忘初心,方得始終,話雖明白,但又有幾人能做到?
劉鴻漸知道馮敦厚這等書生出身的人心里如何想的,他又明白自己根本無法說服,是以感覺有些無奈。
“但是在大人回京之前,馮敦厚聽憑大人調遣,下官要與大人并肩作戰!為閻大人、陳大人報仇!”
馮敦厚斬釘截鐵的道,去年的山海關之戰他沒趕上、山xi之戰他也沒趕上,前屯之戰他更是…
他與兩位好友一樣,皆是熟讀兵書,為啥到了他這兒就成了管后勤的?
黃總督他不熟,不好意思如此說,但是侯爺在這,他再也忍不住,他要上戰場!
“好!我答應你!”劉鴻漸突然露出一個微笑,只是迎著油燈,眼睛里閃爍著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