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縣城墻。
劉鴻漸身著銀色輕甲站在城墻之上,身后則站著閻應元常鈺等人,臉上皆有凝重之色。
臨縣本就是一座小城,城墻也僅有丈余,皆部分城墻并非青石所鑄,一想到匪軍竟然攜帶佛郎機,劉鴻漸的眉頭也是皺了起來。
玩大發了!
“宣府那邊還是沒消息嗎?”劉鴻漸對身后的常鈺道。
早在幾天前,得知山西具體的布防情況后,劉鴻漸就對山西動了念頭。
劉鴻漸令常鈺派出三隊傳令兵,一隊直奔宣府鎮,通知宣府鎮總兵魏鵬鴻引所部助剿,一隊帶著劉鴻漸的奏疏直奔京城,把奏疏交于兵部尚書李邦華。
另一隊則去向最遠的山海關,命山海關新任參將唐峯率兩萬鐵騎來援。
征調軍隊是大事,雖然劉鴻漸自信就算不上報,崇禎也不會斥責于他,但難免會遭人詬病,他可是知道朝廷那些吃飽了飯沒事干的御史言官的厲害的。
御史言官在明朝可謂獨樹一幟,朱重八為了懲治貪污不法,專門給了這些言官風聞奏事之權。
所謂風聞奏事,即以告狀為業,看誰不順眼了就打小報告,說對了老子有功,即使是說錯了也沒事,本來就是風聞奏事嘛,誰知道真的假的。
這些人放在現在,就是典型的鍵盤俠,逞一時之快,唯恐別人不知道他的存在,見誰噴誰!
但明朝的言官比后世的鍵盤俠更勝一籌,因為言官是有組織有紀律的,今天張三上奏疏說王二麻子圖謀不法,皇上不相信。
沒關系,明天李四又上奏疏說王二麻子貪污受賄,皇上還是不相信,后天王五、趙六、馬七又上陣。
眾口鑠金,就算這王二麻子沒有犯事兒,皇上心中也必然犯嘀咕,最后輕則罷官了事,重則去與閻王下棋。
言官們獲勝,大贊皇上圣明,大伙其樂融融,明天繼續。
后世有云,明亡于黨爭,亦有云,明亡于言官,如此可見一斑。
劉鴻漸相信李邦華接到他的奏疏必定能直達圣聽,只要崇禎皇上提前知道了此事,那么就算那些御史言官再咋呼,崇禎必然也不會相信。
而且山西、陜西落入匪軍手中已經好幾年,以崇禎急功近利的性子,只要他說明這邊的情況,崇禎必然無條件的支持他。
經過山海關之戰,劉鴻漸已經在邊軍軍中建立起了微信,山海關的調兵命令想來不會出什么問題。
最重要也是最讓劉鴻漸擔心的反而是宣府總兵魏鵬鴻,倒不是說魏鵬鴻這人靠不住,事實上此人也是個狠人。
去年李自成摧枯拉朽般打下大同府后,本想順道把緊挨著大同的宣府重鎮也拿下,宣府鎮守軍僅有一萬余,李自成派了手下大將郝搖旗,帶著四萬人馬猛攻宣府。
郝搖旗原名郝永忠,因為舉旗沖鋒而得此外號,乃是李自成手下第二大猛將,但郝搖旗猛攻宣府五日,竟然連城墻都沒上去,最后只得放棄。
當時宣府鎮總兵并不是魏鵬鴻,乃是安逸伯高進庫,這廝臨陣膽怯想開門獻城,被時任宣府參將魏鵬鴻一刀斬于城頭,最后率軍守住了宣府。
崇禎不僅不怪罪魏鵬鴻擅殺大明勛貴,反而大筆一揮,把魏鵬鴻扶了正。
雖說劉鴻漸是山海關總兵,又是薊遼督師,但宣府鎮遠在薊遼督師的管轄范圍之外,而那魏鵬鴻又是個出了名的死心眼子,只認皇帝一人。
即使劉鴻漸把皇上欽賜的尚方寶劍也讓送信的哨騎帶了去,但他心里還是打鼓。
從真定府臨縣到京城六百余里,輕騎最快需要兩日半,從宣府鎮到臨縣同樣六百里,現在已過去五日有余,可宣府仍是沒有消息。
送信的哨騎皆是常鈺挑選的斥候中的佼佼者,定然不會在路上耽誤時間,難道魏鵬鴻…
站在城上,劉鴻漸已經可以看到遠處滾起的煙塵,眉頭皺的更深了。
“常鈺,所部士兵都布置好了嗎?要保證全城四周皆有兵力部署,不可偏于一隅!”
“大人,按照您的吩咐,已從臨城挑選壯男兩千負責搬運雷石、滾木,萬歲山千戶所全體士兵算上騎兵、火頭軍共兩千兩百一十二人,皆已上城墻參與守城!
但…仍是兵力不足,城墻之上四步之內只能有一人防守!”
常鈺遲疑了一下,但仍是據實稟報。
劉鴻漸左右看了看,除卻從山海關帶來的八百關寧鐵騎外,其余皆是從京城一直跟隨他轉戰山海關的少年。
經歷了山海關之戰的洗禮,這些少年們已經成熟許多,也習慣了戰爭,有的手持弓弩,有的手持長槍,個個都面容嚴肅的看著遠處的敵軍。
AKM百戶所的士兵均勻分布與城墻四周,他們得了劉鴻漸的命令,今日之戰,可以開啟連射模式,每個人的身旁都擺滿了壓好子彈的彈匣,這讓他們格外的興奮。
即使冒著損壞槍械的風險,這臨城也必須守住,至少得守到援軍到達,否則所有人,都得死。
來吧!讓我看看是你袁宗第厲害,還是我的萬歲山千戶所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