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日寅時,凌晨四點是人一天最困乏的時候,從遠處看山海關顯得格外平靜。
山海關外二十里處,重兵壓境,微弱的月光下,不時有盔甲閃著寒光,戰馬打著響鼻。
“濟爾哈朗哥哥,約定時間已到,吳三桂這狗奴才是不是反悔了?”
中軍二騎當前,剛滿三十歲的定國大將軍、豫親王多鐸焦躁的問旁邊的濟爾哈朗。
此次奇襲山海關是滿清謀劃已久的大計,自從祖大壽降了他們后,兩年來山海關的吳三桂一直對他們虛與委蛇,既不打也不降。
仿佛是以滿清韃子作為依仗,只要韃子在,朝廷就不敢動他。
而山海關就像滿清不可逾越的圍欄,幾十年來從未被攻破,即使想去關內打秋風,還得繞道蒙古佬那邊。
但是半個月前,吳三桂突然派心腹聯系多鐸,意欲開關獻城,這讓韃子們犯嘀咕了。
黃臺極剛掛不久,滿清剛剛經歷一場血雨腥風的權力爭奪,本來最有希望成為大清第二位皇帝的黃臺極長子豪格以及其十四弟多爾袞都沒得逞。
最后便宜了勢力明顯不及雙方的黃臺極第九子福臨,原因是福臨年幼,這樣雙方可以繼續執掌兵權。
吳三桂的降書讓雙方振奮不已,但一向謹慎的濟爾哈朗卻覺得事情有蹊蹺。
他聽聞北蠻崇禎朝最近出了一奇人,持著一支奇怪的火銃單槍匹馬沖進敵營,不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射殺了闖軍頭領李自成。
還從容的從敵營逃走,致使闖軍功虧一簣,更是讓他們失去最容易招降吳三桂的機會。
闖軍圍城時,吳三桂尚且虛與委蛇,現在北蠻還算安定,怎的突然又降?
濟爾哈朗支持的是黃臺極長子豪格,即使攝政王多爾袞與他不對付,聽了此言還是派人去查探。
明廷貪腐盛行,多爾袞不費吹灰之力便查證了原由,得知是朝廷查邊軍貪腐問題,吳三桂坐不住了,便聲稱只要封他為異姓王就開關投降。
多爾袞不禁拍案叫好,別說一個王,就是倆也成啊!這崇禎老狗真是神助攻啊!
本來多爾袞是打算派大軍直接一股腦滾雪球滾過去,但吳三桂也不傻,我特么就邊軍這點本錢,若是開了關都被你碾平了,老子拿什么在你們那邊混。
于是吳三桂便絞盡腦汁想出了之前的計策,多爾袞一聽也還行,不僅能入關,還能再撈到一只狗奴才的部隊,正好入了關讓其打前鋒。
用狗奴才的兵打狗奴才的城,簡直不能再舒坦。
之后便是安排人手,入關的首功當然是誰都想拿,最后爭執不下只好雙方都派出一部,豪格這邊由濟爾哈朗統領,多爾袞這邊則是其胞弟多鐸統領。
二人共領滿蒙汗八旗兵共計三萬五,其中滿八旗一萬,蒙八旗五千,漢八旗孔有德部兩萬。
這對于滿清已經是大軍出動了,要知道整個滿清加上滿、蒙、漢八旗以及其余的漢奸雜牌軍,外加各旗包衣、外藩總共也不足十五萬,其中最精銳的滿蒙八旗僅六萬。
沒辦法,人滿族全族也就四十多萬人,這六萬人已經是極限了,好在有漢奸狗奴才來賣命,才不至于他們自己人血拼。
不然就他們自己那點人,就是大明一百多萬士兵排隊站著不動,估計也得砍個十天半個月。
濟爾哈朗是努爾哈赤的侄子,從小就生活在努爾哈赤的宮中,由努爾哈赤撫養長大,很得其器重,以至于手握兵權。
但他對身邊的多鐸卻很不滿意,首先不說陣營問題,就這性格,太暴躁了,簡直可以跟他的主子豪格拼一拼,雖然明面上他是這支部隊的首領。
但是,多鐸不論從血緣上,還是爵位上都比他略高,還是定國大將軍,濟爾哈朗皺了皺眉頭,他有點擔心這廝不聽指揮。
“豫親王莫急,這不還有一刻鐘嗎?且稍…”
“報!山海關大門已開!”一個漢軍傳令兵從山海關方向跑來,打斷了濟爾哈朗的話。
“狗奴才!沒看本王正在議事,沒規矩,去后營自領二十大板!瑪德!”濟爾哈朗發了脾氣。
“哥哥休惱!門開了,咱們快出發吧!”
多鐸搓了搓手,有些激動,他已經半年沒有打仗了,簡直憋悶壞了,在他看來,男人除了馬背上殺人,就是床榻上鼓掌。
尤其是漢奴官人家的小姐,那叫一個水靈,小妞越掙扎他就越興奮。
山海關就好似一個狗籠,一群惡狗迫不及待等著捕食,而現在,門開了。
濟爾哈朗也不多言,大手一揮全軍前行,待到距離山海關一里左右,濟爾哈朗又抬手示意部隊停了下來。
遠處依稀可見山海關的輪廓,巍峨高大,讓他們仰望近百年。
但是山海關實在是太靜了,而且黑的嚇人,按理說就算是平時,晚上也是要點火把的,這讓一向謹慎的濟爾哈朗心里犯嘀咕。
“濟爾哈朗,我要拿首功,你別跟本王搶!”
山海關就在眼前,敞開的大門就像褪去衣衫的官家小女,讓多鐸興奮不已,見濟爾哈朗不說話,多鐸還以為他在琢磨怎么奪自己的首功。
他自己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玩小手段自然不是他的堂哥濟爾哈朗的對手,于是不由得急道。
“多鐸,這首功哥哥不要,更不會與你搶,實在是事有蹊蹺,你看那山海關是不是太不正常了!”
濟爾哈朗指著遠處黑洞洞的山海關,郁悶的道,他是這支軍隊的首領,首功若讓給多鐸,贏了首功是人家的,若真是有詐,被坑了,鍋還得他來背。
這真是讓人蛋疼,我何苦來趟這渾水,還不如不來,唉!窩囊啊!
“許是明狗嚇怕了?”多鐸扶了扶刀把兒,皺眉說道,讓他去猜這些真是難為他了,他只擅長殺人和掠奪。
二人沒辦法,本來濟爾哈朗想派自己的手下索尼前去,索尼為人機警,就算關內有詐也有機會逃脫,但看多鐸這樣子,唉,算了吧。
“我看還是派漢八旗孔有德部先去探下虛實吧!”濟爾哈朗思索了下,對焦躁的多鐸說。
多鐸也知道自己沒什么謀略,雖然不知道濟爾哈朗是不是故意的,但想著孔有德既非他的直屬,也非濟爾哈朗的嫡系,便同意了。
孔有德,滿清三順王之一,皮島毛文龍部將,毛帥被袁都督陰了后,帶著一幫手下叛逃登萊,四處劫掠,后被登萊巡撫孫元化招安,后又叛,直至降了滿清韃子。
與尚可喜、耿仲明一樣,挖礦出身,兵油子一個,滿清四大走狗之一。
得到傳令,孔有德帶著幾個親兵趕來,下了馬,跪伏在自己的主子馬下。
“奴才孔有德叩見二位親王!”
“狗奴才,便宜你了,帶你的奴才手下去給本王把山海關奪下來,如若有誤,本王滅你全族!”還沒待濟爾哈朗交代,多鐸先吼道。
濟爾哈朗倒沒甚在意多鐸對漢軍的侮辱,在他們那邊,敢自稱奴才的,一般都是有頭有臉的,濟爾哈朗隨即又細細交代了孔有德一番。
“嗻,奴才得令,奴才這就帶所部為主子拿下這山海關!”孔有德邊磕頭,邊說著恭維的話。
“滾吧!”多鐸心里有一股火兒發不出去,要么讓他殺人,要么讓他為愛鼓掌,這簡直太難受了。
得了滿清主子的軍令,孔有德貪婪的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瑪德,首功竟然讓給老子了?
這真是踩了狗屎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