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幻的流光在鋪灑,一層層漣漪如同夢幻一般擴展,蕩漾于天地中,無始無終,沒有盡頭。
在諸神眼中,透過那漣漪可以看見,整個世界的一切都變得曲折起來,世間萬象在變遷,有了微妙的錯亂感。
“這就是遮掩天機嗎?”萬神殿的最高殿堂中,匯聚了數尊至高存在,他們共同觀摩著眼前的這一幕,有神圣很感興趣,“我能感覺得到,天地洪流中似乎多出了些什么,又仿佛出現了什么詭異的偏折。”
“你的感覺沒錯。”伏羲淡淡道,與此同時手中的手段并沒有停下,一個個玄妙神奇的符文在他指尖跳動,化作曼妙的靈光,烙印在虛無中,旋而又凋零破碎成光點,無聲的散去了。
“風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瀾之間。”一邊施展天機大術,一邊又耐心的給身旁的戰友講述著,“在我易道修士眼中,這天地間只要發生過的事情,就必然會留下痕跡。”
“只不過,這些痕跡可能很鮮明,也可能很淡薄,近乎不可察覺,但…終究是有的。”
“信息遺存在天地中,有的可能會被時光歲月一點點的沉浸、覆蓋,直到沉淀在最底部,掀不起一絲半點的波瀾。”
“但是也有可能,在時光的長河中掀起波瀾,慢慢的擴散出漣漪,滌蕩八方。”
“而整個天地中這樣的情況數不勝數,它們共同匯聚在一起,呈現疊加的狀態,或是互相干擾,或是彼此沖抵。”
“用我們這次的行動來舉例——一切布局,就仿佛是一塊石頭,投進了天地的信息長河中。”
“修士根據這石子濺起的漣漪,可以借此來查知事件的大概輪廓。”
“先天神圣秉道而生,天然與洪荒交感,什么本能靈性、什么心血來潮…便是讓他們得以摸索到這些輪廓的手段。”
“當然,若是在這方面有所研究,還能夠逆推出落點、石子的質量之類,還原出最真實的面貌。”
“這就是我們所不想看到的了…畢竟嘛,我們丟下去的是石頭,但是我想讓他們認為那是一塊金子。”
“所以這個時候就需要我出手,直接從根本上干預…要么是混亂別人對于這漣漪的推算,要不然就是在這之外施加額外的漣漪影響,使其他人看到的漣漪是扭曲的、錯誤的、變質的…”
“這…就是遮掩天機。”
“而推演天機,就是將這個過程逆轉過來,將一切的阻礙、干擾除去,還原出最本來的面貌,直接鎖定源頭!”
“好復雜的樣子…”元凰聽著,就是一聲感慨,“聽起來,就很費心力的樣子。”
“不過你描述的玄妙之處,倒也對得起它的復雜…要是發展到最后,豈不是天地萬物皆在掌控,殺敵于無形之中?”
“卻也不盡然。”伏羲搖搖頭,“終歸是要看目標對象的…這世間哪有無敵的神通與手段?”
“就比如說修士罷…越是修為高深者,它們在天地信息長河中所能引起的漣漪就越大,但是隨著境界越高深,要么能夠更加的融入天地、契合萬象,要么是更加的超然獨立,與世隔絕,他們所引起的漣漪,復雜程度以指數級遞增,要想算計成功,非得是長年累月的關注與調查,不是那么好得手的。”
諸神默然,沉浸在各自的思緒中。
半晌之后,伏羲就是輕嘆,額頭上雖有汗水,整個人卻長舒了一口氣,放松了下來。
“完成了?”
“沒錯。”他點點頭,“我施加了足夠的手段,扭曲干擾、疊加誤導,從源頭上看,任誰都別想找出什么紕漏。”
“我這里已經就位…剩下的就看你們了。”目視白澤,“舞臺做好,讓墜入網中尚不知情的演員就位罷!”
“沒有問題!”白澤起身,話音鏗鏘有力,“一切,交給我足矣!”
“轟隆隆!”
一處奪了天地無數造化的神圣凈土中,其最中心的地方坐落著一方祭壇,浩瀚莊嚴,有最繁復的法則烙印,無時無刻不與天地同脈動,和世界同呼吸。
它透著一種難以言說的非凡氣韻,像是在演化至高的大道,上一刻是天地枯寂、萬物腐朽,下一個瞬間又變成了乾坤生長、滋養萬靈。
若有若無的道音響徹八荒六合,而這一切非凡異象源頭,卻都是那祭壇上所供奉事物所賦予的——非金非玉,非銅非鐵,像是破損兵器的一角,銘刻了萬古的滄桑,流淌永恒的混沌。
無盡的兇獸尸骸橫陳,它們環繞著這方祭壇,像是在做最虔誠的朝拜。一條條根本數不盡的血色紋絡,仿佛從天地盡頭一直交織鋪展到核心地中,那帶著厚重蒼茫力量的血液潺潺流動,逆著地上而蔓延,最后在祭壇上匯聚,如同流淌進一個無窮深邃廣袤的時空。
金屬片一樣的事物,它們無止境的吞吸兇獸之血,染上赤紅鮮艷的色澤,一種詭異的波動在散發,像是心跳,震動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靈。
萬神殿的一個軍團鎮壓在此地,且還有三尊先天神圣并立,他們目光凝視著這一幕幕,似乎在思索與考量,驟然有人淡漠開口,“兇獸的血…還不夠!”
“我萬神殿諸神皆動,清掃八方,就這樣還缺少嗎?”另一人道,“這混沌遺物真的是奇妙。”
“不過看起來,再有一批兇獸尸骸也差不多了。”第三尊神圣道,“如此,想必就能滿足最后的所需。”
他眸光流轉,深邃無窮,帶著些別樣的語氣,“我去取來…順便也召集我萬神殿的所有神圣,共同等待那激動人心的一刻!”
“那…便辛苦道友了。”其余兩神共同施禮,“我們坐鎮在此地,確保萬全。”
那尊神圣頷首,只是頃刻便化作一道仙光,破入天穹,急速遁向梧桐靈根所在地,那也是萬神殿的總部所在。
也就是這一刻,鎮壓守護在這片凈土的強盛軍團中,有幾尊生靈的眼簾耷拉了下去,將雙眼中的懾人精光遮掩,像是要準備爆發,在進行最后的蓄勢。
“這次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倚靠著一株參天的神樹,白澤的目光眺望向遠方,與身旁的接引在對話,“不止能將南方的疆域掃入戰火泥潭,還可以獲得名正言順的北伐借口。”
“難為你當初忍耐與布置這么久,而今卻是可以一朝爆發了。”接引微笑,“就是要辛苦駐扎在那里的兩位道友了,希望他們的演技能成功過關。”
“就算不過關又如何?我也安排妥當了。”白澤很玩味,“南方那些小勢力傳遞出最重要的東西后,又成功故布疑陣,將似是而非的信息指向了北方。”
“我們順著那線索追蹤,一路追查,最后查到了長魘宮那里…”他輕輕的嘆息了一聲,“竊取我們的機密,這是在挑釁,要與我萬神殿撕破臉!”
“我們怎么能忍呢…因此要譴責,絕對要譴責!”
“當然,長魘宮肯定是不樂意的…”接引笑瞇瞇,很和善,“沒干過的事情,怎么能憑空污人清白呢?”
“但是啊,誰叫我們正好揪出了他們的探子,一切線索就在這里斷了呢?”
“師出有名…誰還能說出個一二三來?”
兩尊神圣目光對視,皆是意味深長,“只要南方‘占了便宜’的小勢力不大聲嚷嚷,這一切都會被做成定局,再不容更改!”
至于那個獲取了最大勝利果實的勢力會不會跳出來大聲喊——這一切都是我們干的?
嗯,只要里面的那幾尊神圣智商還在線,多半是會選擇“悶聲發大財”的處事方針的,哪里還會上趕著去吸引火力?
巴不得萬神殿跟長魘宮進行一場無休止的血殺,而他們就在后面努力的修行提升,偷著樂還來不及呢。
當然嘛…隨后就是萬神殿在這個勢力中的死士、暗子,‘不經意’間消息泄露給最想泄露的目標——離玄殿,辛苦他們走一遭,親手點燃這片南方大地上的第一把戰火!
“等離玄殿將戰火燒起來,我們這邊譴責長魘宮也譴責夠了。”
“在言語交談不能解決問題的情況下,就只有用武力來解決制造問題的人了…”
“那個時候,便要高手盡出,七支準備就位的軍團直接北上,將一切山頭都清洗、橫掃!”
一切的劇本,在伏羲歸來、統籌謀劃時,便已經徹底的安排好了。
只差演員的就位,就能夠將如今萬神殿的尷尬處境徹底扭轉,踏上爭霸天地的道路。
事實上,也不負他所期望的,在那片祭壇所在山谷中,在一個最“合適”的時間節點上,終歸是有人按捺不住了。
最可怕的光芒于瞬間綻放,源自那支萬神殿的主力軍團之一,幾個算得上是高層的修士驀然爆發了!
“轟!”
天地在哀鳴,法則在顫栗,世界被光的海洋覆蓋了!
有的是禁器在炸開,那是太乙神圣凝練了不知道多么悠久歲月時光的器物,化作絕殺的一擊。
有的是施展了最詭秘的神通,與大道共感,喚醒了潛藏在識海最深處的念頭,讓一尊太乙強者跨時空降下法身,于此地征伐!
各種仙光,各種神芒,這里一下子就亂了,什么都不能看清,一切都在破碎中!
“放肆!”
坐鎮此地的兩尊萬神殿強者,眼底有一抹欣喜和放松一閃而逝,隨后便換上了怒容,幾乎是豁出全力的在怒吼,震動了萬古青天,傳遍了八荒六合。
他們的“怒意”根本不加掩飾,且手上的動作不慢——一人進擊,從那席卷天上地下的攻伐中斬出一條生路,讓那于驟然遭到打擊的大軍保全下來;另一人立于祭壇上,要截斷原本的布置,將那放置在其上的器物收回。
但這并不順利,被神降的生靈全力出手,就為了干擾那么一瞬間,爭取緩沖的時間。
“砰!”
雙方在對拼,剎那而已,就有人負傷了,血濺天地間。
“一個借著信仰力實質化的法身,也敢作亂嗎!”萬神殿的神圣大喝,他輕松就重創了敵人,“藏頭露尾,給我顯出真容來!”
“咔嚓!”
他一只手探出,撕裂時間與空間,千千萬萬的法則符文在天地中刻寫,像是能鎮壓永恒與不朽!
這是要生生的將那附著的強者念頭給生生抓出來,“先斬你念,過后再踏破你們的凈土,撕碎你的神魂,熬煉千萬年!”
與此同時,他的另一只手動作不停,還在繼續,幾乎就要按在那祭壇上了!
“吼!”
又是一道光影在顯化,向著這里沖殺,最刺目的光華在綻放,徑直斬出虛空大裂縫,要將一切永恒放逐!
祭壇在第一時間破碎,那幾塊金屬片在顛簸中就要被沖走,卷入時空的亂流。
“爾敢!”
萬神殿另一尊強者殺回,鎮鎖時空,仿佛讓時光都逆轉回來,讓一切都在倒退!
最可怕的交手,最恐怖的氣息澎湃,這里徹底陷入了亂戰中,一方為守護,另一方為強奪!
沒有人能看清戰況如何,只能根據最后殘留的一絲半點信息去推測。
萬神殿的兩尊神圣,他們拍碎了幾件釋放煊赫光芒的禁器,還生生的抓出了太乙神圣降臨附著的念頭——只不過那些念頭第一時間自滅了,無法讓人追溯到其本尊根腳。
那么,是萬神殿勝利了嗎?
卻也不盡然。
神靈在怒吼,開始封鎖疆域,詳查一切生靈。
——在那交戰最后的關頭,不屬于萬神殿的強者得手了,它雖然沒有帶走,卻在最后關頭燃燒與獻祭自己,化作強大的力量,擊穿了時空,將那幾片事物藏匿到未知的地域中!
萬神殿后來降臨的強者推演,還在他們勢力范圍的疆土中,很有可能會被那方勢力的暗子帶走,就此無聲無息的消逝。
“查…就算將這片天地翻過來,也要給我查清楚!”萬神殿的副殿主——伏羲,這樣的咆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