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師生兩個回到太尉府,就見諸將軍都在。
霍五臉上帶了慈愛,看著兒子,隱隱的陪著小心。
霍寶無語,視線卻落在老爹的牛皮靴子上。
霍五平素穿著千層底的布鞋,只有在出征時才穿牛皮靴子,護著腳踝。
老爹要跟著出征了。
霍寶什么也沒有說,因為曉得,說什么都無用。
揚州距離金陵不遠,可是因有揚州水師與馮家兩處需要顧及的,有些事需要霍五決斷。
就算不需要霍五決斷,霍五也不會安心坐鎮后方,坐享其成。
霍寶望向其他人。
于老都統與安勇翁婿兩人都在,這個不意外。
打揚州,離不了水戰,少不得要出動水師。
鄧健、馮和尚兩個不用說,這兩人是主要的戰將,指定要帶兵出征的。
霍五不會因馮和尚是揚州人氏,將心存忌憚,不讓他隨征揚州。
不過馮和尚隨征,影響最大的不是馮和尚,而是揚州城里的馮家人。
霍五少不得先問過馮和尚的意思。
省的到了戰場上,揚州人將馮家人抬出來做“人質”,那是打還是不打?
馮和尚從小生活在寺廟中的緣故,性子寡淡,親情淡薄。
只是再淡薄,受了長兄多年供給,他也不至于狠心絕情致兄長一家于險境。
誰都曉得,戰場之上,面對所謂的“人質”要挾,只能進不能退。
否則開了先河,以后的麻煩不知有多少。
他主動要求從陸路“東征”,打鎮江府的長寧縣、曲阿縣,最后在鎮江城外與大家合兵。
鎮江與揚州隔江相望,是與金陵府東邊相鄰的大府,位于金陵與常州中間。
滁州軍要“東征”,鎮江府就是第一站。
霍寶再望向馬寨主、杜老八,這兩人應該是留守。
既是今晚出征,還在陵水縣的水進是無論如何也趕不上這次征戰。
倒是馬駒子,穿著布甲,掛著佩刀,這是也要跟著出征?
婚期可就剩下十日!
刨除去今天,只剩下九日!
看到霍寶看自己,馬駒子握著刀把笑道:“打揚州還需要十日?時間富裕,正來得及!”
她說這話,倒不是小瞧揚州的淮南道守軍,而是因昨日霍寶、馬寨主等人帶回的二十尊火炮,使得滁州軍如虎添翼。
霍寶能說什么?
他只能訕訕道:“水大哥沒趕上,怕是要惱了!”
馬駒子帶了幸災樂禍道:“趕不上才好,要不然都讓他搶在頭里…不過也不缺仗打,運氣好,還能趕上打鎮江哩!”
霍寶只覺得牙疼。
瞧著大家這個興頭,是打完揚州、鎮江,還要常州、無錫、蘇州。
“江南東道守軍三萬多人,杭州府駐扎的平叛軍五萬余人…這些人馬,不能落在袁國真手中!”鄧健道。
這不單單是要先清理江南東道守軍,還是為了擴大地盤,搶人馬。
要不然的話,被蘄春軍趟過一遍的江南諸州府,說不得就便宜臺州袁國真。
滁州軍這里,原本只計劃打揚州。
可杭州有消息傳來,臺州兵北上,離杭州府只隔著兩個州府。
大家就曉得,這平定江南諸府就在眼前,拖不得了。
如今黃淮糜爛,沿江湖北地區有蘄春軍,金陵地區有滁州軍。
杭州城南邊的浙南之地還有臺州軍連克數個州府。
被夾在幾處白衫軍中間的江南守軍與杭州的平叛軍,完全被包圍,舉目無援。
誰先打下這些地盤,誰就能消化就數萬兵馬。
滁州軍已經得了金陵為根基,有一戰之力,怎么會錯過這大好時機?
這次“東征”,滁州軍主力傾巢而出,留下杜老八部、霍寶部人馬。
杜老八部鎮守金陵,霍寶部負責金陵府與太平府兩地征兵之事,為滁州軍儲備后續力量。
至于水進的兵卒,則會由霍五親自率領,與鄧健部、馮和尚部、馬駒子部,外加上兩萬水師人馬,七萬人馬圍攻揚州。
眾將軍就在太尉府用了晚飯,隨后披盔戴甲,前往碼頭。
霍寶跟在馬寨主、杜老八身后,前往送行。
至于林師爺,這次作為中軍參軍,也要隨著出征。
薛彪不在,已經前兩日秘密前往杭州。
金陵碼頭,燈火通明。
數萬兵卒,早已休整完畢。
在霍五的戰旗下,霍寶看到了幾個熟人。
賈演、賈源兄弟與史今,如今三人都在霍五帳下。
三人之前攻城有功,如今都是千戶之上,掛的是代參將的職。
雖說在霍五帳下,可是賈家兄弟與史今都統領了之前的人馬,有獨立的統兵權。
霍五記得兒子的話,曉得這幾位是有真本事,憑借戰功封為開國公侯,倒是樂意成全。
只是他們如今資歷淺,還不能獨自領兵。
幾萬兵馬過江,開始新的征途。
就是馮和尚部,也連夜開拔,悄無聲息離開金陵城。
金陵城內,士紳百姓還在議論昨日的榜單,還在議論修繕半月就完工大半的城墻,沒有幾家曉得,滁州軍主力已經開拔。
霍寶沒有去金陵書院。
他是答應了林師爺要去讀書,可也不是這個時候。
大軍未動,糧草先行。
自滁山火器出現的消息傳來,金陵這邊開始備戰,倒是也預備出不少軍需糧草。
只是這些夠一時之需,卻不夠“東征”后續。
如今已經是十月中旬,就算是江南,也開始天氣轉冷。
棉衣,迫在眉睫。
霍寶直接找了馬寨主:“六叔,征用幾家大的織廠,讓織工趕制軍衣!”
馬寨主聞言一愣,道:“臨時弄這些,是不是來不及?”
霍寶道:“到時候地方有了,人有了,材料有了,就可以流水線作業!”說著,又解釋了一下什么是流水線。
這個倒無需細說,因為軍糧加工那邊,如今就是半流水線作業。
不管是“方便面”,還是“方面粥”,都是半流水線,每日里就能加工出不菲數量的成品。
馬寨主聽得雙眼放光,直跺腳道:“之前想到軍衣之事,只是因想著休養生息,不著急用,就沒有動用金陵地方人力,分配了滁州三縣百姓縫制棉衣…如今旬月,得到的數量有限…”
尋常百姓人家,一套棉衣要幾日功夫,水平還良莠不齊。
哪里有織廠織工統一生產線出來的快?
“此事,還需宋大人配合!”馬寨主道。
宋林是金陵父母,少不得他安排織廠征用之事。
等到宋林過來太尉府,聽聞此事,也是贊霍寶好主意:“至于織廠,可征調賈、史、甄、王四家…”
霍寶聽了,心下一動:“王家,哪個王家?”
金陵四大家族,賈史王薛,可才出來三家,還有一家“王”沒出來。
“前江寧縣尉所在的王家,論起來與王伍是族親…也是金陵老姓…”宋林道。
前江寧縣尉,是滁州軍打金陵時的降官之一。
霍寶莫名想起王家閨女那銀盤大臉來,心中一囧。
曲陽王家果然是與金陵王家有關聯。
只是史家、甄家、王家都是親滁州軍的,賈家如今可是不相干。
“賈氏兄弟不在,賈家那邊?”
霍寶道。
宋林道:“這次征用,正好以賈家為主,其他三家為輔!”
霍寶瞪大眼睛:“是那個賈三有錯處揪出來?”
宋林點頭道:“之前清理前金陵知府爪牙時有人咬賈三,只是無足輕重的罪名,也不是主犯,看在賈家兄弟面上,就沒有拿到臺面上說…”
宋林與賈家兄弟有淵源,自然是偏著賈家兄弟的。
雖說賈家兄弟被除族,可一筆寫不出兩個賈來。
親生父子,沒有生死仇怨,不過是一個婦人從中挑撥。
如今賈氏兄弟有了倚仗,在宋林看來,賈老爺也當想著讓兒子們重新歸宗。
只是他沒想到賈老爺這般不知趣,上躥下跳的折騰,想要越過賈氏兄弟父子攀上太尉府。
甚至還挨個打聽霍五父子與諸將軍的婚事,抱著“妻之以女”的念頭。
宋林看在眼中,早就惱了。
就算霍寶不提征用織廠之事,宋林也要將賈三的官司翻出來,好好收拾收拾賈家。
霍寶沒有阻攔宋林的意思,只道:“莫要太過了就好!”
畢竟歷史上,這兄弟兩個最后還是歸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