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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貴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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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廬陽富庶,讀書人比滁州、和州要多很多。

  童生以上的士子,有官紳子弟,也不乏寒門學子。

  還有善數術資格放寬那一條,又囊括了大多數商賈子弟。

  “真能當官么?”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滁州軍占的地盤,肯定要讓自己人管。”

  “我家也是彌勒弟子…”

  曾經口口聲聲說“子不語怪力亂神”的儒生們,此刻也有不少人主動以彌勒教徒自居。

  識時務者為俊杰。

  他們不是小民百姓,對朝廷還有指望。

  以史為鑒,誰都曉得如今是王朝末世之相。

  時勢造英雄。

  不能上場殺敵,還不能借著東風、扶搖而上么?

  如今滁州軍才征戰天下,這個時候入伙,還能混個好資歷。

  “滁州佛軍已經是三州之地,肯定缺人啊。”

  “霍元帥為防貪污腐敗,執行官吏異地為官之策,滁州、和州兩地的考試也是這兩天…”

  這消息是霍寶叫人放出去的。

  人都有從眾之心,還有爭搶之心。

  “和州還罷,離廬州近,也富裕…滁州,可是旱了兩年,精窮呢…”

  “嘖嘖!那是滁州啊,霍元帥老家,你不愛去,有人搶著去呢。”

  “霍元帥是曲陽人,如今麾下好幾位將軍,都是曲陽人氏!”

  “什么曲陽不曲陽?霍元帥祖籍濱江縣,是第五家的姻親…霍元帥手中有第五帥的兵書,才能數月之內,席卷三州之地,坐擁十萬兵馬…”

  “忠良之后啊!”

  “忠良之后…”

  這還是霍寶放出去的消息。

  讀書人,有的能放下身段,有的則扭扭捏捏。

  這個時候,就要給個臺階下。

  從了彌勒教徒出身的草莽好聽,還是忠良之后好聽?

  對于讀書人來說,這臉面問題,有的時候就是主要問題。

  吏員考試還罷,報名自愿。

  另一條按戶抽調官紳子弟為少帥親衛,則是捏住了各家要害。

  這是擺明車馬拉各家入伙。

  可有劉、喬等例子在前,誰家敢拒絕此事。

  至于嫡系一人,還是旁支兩人,這還用說么?

  喬家、王家、張家三家耍了小聰明,想要借白事拖延時間觀望,落得個闔家皆沒的下場。

  這個時候表忠心還來不及,誰敢再行糊弄之事。

  人都有欺軟怕硬之心。

  廬陽官紳,對滁州軍已生畏懼。

  十三歲至二十歲的子弟,各家大戶,都有差不多的。

  只有一家,沒有適齡子弟,問過衙門這邊,報了個十二歲的長孫,也勉強過關。

  知府衙門里。

  廬州同知、廬州通判在座。

  廬州同知盯著水進,頭發絲兒也沒落下。

  又是這位出的主意?

  這難不成還是位儒將?

  售糧令一出,穩定了小民百姓。

  三日后的吏員試告示,則是引得讀書人全部心思。

  這抽調親衛,又將廬陽官紳都擰成了一股繩。

  廬州同知與廬州通判兩人,作為廬州官員之首,兩家也在抽調名冊上。

  “不知小元帥是喜文還是喜武?”

  廬州同知也是為人父者,不放心兒子的“親衛”生涯,專門過來見水進,打探起來。

  他是科舉出身,長子、次子在原籍侍奉老人,只有幼子在身邊,十四、五歲。

  可是他這個兒子,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要說做個伴讀什么的,他還不犯怵;這充為“親衛”,他很是心虛。

  水進瞄了坐在下首的霍寶一眼,道:“文武雙修…平素里隨林參議學習文史,隨鄧將軍習武事,隨馬將軍料理后勤事…”

  眾人都稱“將軍”,下頭人不好稱呼林先生,霍五就按了個“參議”的名號給林先生,讓他統領文治。

  廬州同知仔細聽了,已經明白這霍小元帥的地位不可動搖。

  鄧將軍、馬將軍、林參議,都是滁州軍名列在前的人物。

  霍元帥讓兒子跟這三人學習,也是給兒子加份量。

  就算霍元帥續娶生子,有幾位將軍力挺,也不好動搖這位長子的身份地位。

  若只是一地之主,哪里用這般謀劃?

  這霍元帥非常人啊。

  廬州同知心如撞鹿,生出幾分野望來。

  廬州通判沒有探問霍小元帥性情,卻是看向霍寶。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這少年也是滁州軍子弟,看著老實乖巧,要是那霍小元帥也是這樣性情,對于這些“親衛”是好事。

  可是作為滁州軍少主來說,又文弱些。

  一時之間,他倒是說不好自己盼著那少主厲害些,還是不厲害些。

  巢湖北關,裕溪河西側。

  廬州知府站在河邊,眺望對面,看著烏泱泱的人馬,帶了幾分絕望。

  “巢縣也要失了!”

  廬州知府再也等不得,立時轉身折返大營,與一青年迎面遇到。

  “明公子,不能再拖了,滁州白衫已經得了廬陽、慎縣、巢縣三地…還是讓兵卒上船,走吧!”廬州知府苦口婆心道。

  這四萬府兵,只有一萬多的廬州老卒,剩下兩萬多都是臨時抽的青壯,還沒有經過操練,只是湊數罷了。

  那明公子卻是擺擺手:“大人稍安勿躁,再等等盛將軍消息!滁州那些人…既是來了,我得見見…天下白衫是一家,輕易還是勿要兵戈相向為好…”

  廬州知府忙道:“明公子不可…雖說同為白衫軍,可滁州白衫是亳州柳盛麾下…”

  這個柳盛與彌勒教童教主有舊,是淮南道會首,與右護法壽天萬率領的大慶軍立場不同。

  這就是消息不通的壞處了。

  不管是廬州知府,還是明公子,都將滁州軍當成是亳州柳元帥附庸。

  明公子不以為然:“童教主已經身亡…柳盛在淮南孤立無援,難道河南道那些元帥是好相處的?就算不歸順我叔父,與我叔叔結盟,也是滁州軍大好機會!”

  廬州知府聞言,不好再勸,只道:“君子不立危墻之下,不知滁州白衫來意,明公子還請小心謹慎為要!”

  明公子想了想道:“無需這樣小心,柳盛以‘仁義’立身,不敢壞了自家名聲…只是也不好直接登門,我這就寫個帖子叫人送過去,看看那邊是哪位將軍主事…”

  要是那邊是柳盛心腹,他還值得走一遭,是下頭爪牙,就沒必要親往。

  論起身份,柳盛只是一道會首,他叔叔卻是右護法,教中第三人。

  論起地盤,柳盛經營將一年,才得亳州、滁州兩州之地,他叔父舉事數月,已經建國,南征、東征拿下十來個州府。

  可以示好,卻沒有必要失了身份。

  巢縣,縣衙。

  霍五、林師爺、唐光、杜老八、馮和尚等人都在。

  對面坐著兩人,四十來歲的是巢縣知縣,三十來歲的是巢湖水師于副都統長子——水師中軍指揮于大海。

  巢縣就在巢湖邊上。

  巢縣知縣早已經是巢湖水師自家人。

  兩萬多滁州軍從含山縣過來,壓根就沒有攻城,就被迎進了巢縣。

  “安將軍昨日帶五百戰船,一萬人馬,出巢湖,入肥水,前往廬陽…”

  于大海道:“此刻應該在廬陽了!”

  霍五這里,已經先得了消息,笑道:“前日凌晨,鄧將軍他們得慎縣,昨日凌晨入了廬陽…”

  于大海聞言忙道:“恭喜五爺得了廬陽!”

  連帶著那巢縣知縣面上都帶了喜色。

  取廬陽,就斷了廬州兵糧草。

  裕溪河對岸的廬州兵大營熬不了幾日,不攻自破。

  霍五道:“這三日,我這邊已經從滁州、和州兩地四縣征用民船五百…如今就在裕溪河口待命…”

  于大海真心敬佩道:“五爺不僅用兵如神,行事也迅速,倒是我們那邊耽擱了…”

  霍五道:“我們這些人,都是急性子…倒是于副都統那邊,應知曉盛雙刀蹊蹺,沒有叫小人得逞就好!”

  于大海面上帶了郁色:“再沒有想到會是他弄鬼!幸好五爺旁觀者清,林先生來的快,提點我們父子,要不然說不得這回還真是陰溝里翻船!”

  巢湖水師,主力是于、盛、安三家水匪。

  于家父子四人,勢力最大,盛、安兩家次之。

  這三家都是背靠巢湖起家,聯絡有親。

  安勇是于大海的妹婿,盛雙刀是他的連襟與結拜兄弟。

  壽天光使用手段,想要逼反巢湖水師,得于、安等人歸順大慶。

  盛雙刀的目的,卻是想要滅掉于、安兩家,獨霸水師,漲自己的身價。

  雙方目的不同,盛雙刀就攔截了壽天萬邀請于、安兩家入伙的使者。

  借著商議巢湖水師戰事的名義,盛雙刀設下“鴻門宴”,要宴請于、安兩家上下。

  幸好安勇與林師爺趕到,阻攔了前去赴宴的兩家人,說了對盛雙刀的懷疑。

  于副都統一邊叫人包圍了盛宅,一邊帶了眾人赴宴,當面揭開酒水異樣。

  意外的是,酒水中下的不是毒藥,而是蒙汗藥。

  因這個緣故,盛雙刀不承認毒殺老都統之事,只說擔心巢湖水師前路,想要沖出去與廬州兵決戰,怕于、安兩家不許,才出此下策。

  不過是睜眼說瞎話。

  等到搜查盛宅,倒是查出壽天萬的使者與手書來。

  盛雙刀手下有數千人馬,數百條船。

  這些人都是盛家嫡系,只聽盛雙刀號令。

  于副都統不想此時內亂,就將盛雙刀軟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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