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允連氣勢十足，單憑這一個證據，就徹底打亂了周文斌事先準備好的所有說辭。
“那個，那個是本官記錯了。”周文斌慌亂道，“那是前年，對，是前年發生的事兒。”
“前年？”紀允連笑的愈加燦爛，“前年好像還沒有打仗吧。”
“那就不是臨時抽掉軍糧，是別的事，我給忘了。”此時臨近冬天，周文斌腦門上竟然全是汗。
“周大人也不用在這里糊弄本官。忘了給你介紹了，”紀允連朝張先生的方向介紹，“這位是張九成張大人，曾經在戶部任職多年。”又扭頭轉向程先生，“這位是程浩程大人，曾經在工部做了二十來年。”頓了頓接著道，“你可能不知道，他們兩個都精通賬目，哪怕只是動了極小的手腳，也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何況紀允連昨天還將一些容易做手腳的地方在召集眾人時著重指出。臨來云山郡之前還早早派人來西北調查這面的情況，其中就有今天帶來的三位掌柜和三位賬房。
“那紀大人可否告知本官一共有多大的缺口？”周文斌決定不抵抗，想著對方興許會有查不到的地方，就可以少掏一些錢補上缺口。
紀允連朝張九成張先生輕點了下頭，張先生恭敬回道：“稟大人，這些賬目應該有差不多一萬二的缺口，不過還有些賬目沒有查看。”
“多少？”聽到一萬二的缺口，周文斌就連自己都吃驚了。他知道自己挪用了很多，但萬萬沒有想到六年下來會有這么多。
“一萬二。”張先生重復了一遍，“這還是沒有全部查完賬發現的缺口。”要知道本朝一品大員除卻冰炭和祿米外，一個月俸祿才兩百兩，這還是歷朝歷代比較高的。等到了四五品官員這層，就只有一百兩銀子俸祿而已。即使各地養廉銀也都會有一些，但一萬二，可絕對不是個小數目。不然王慕妍的嫁妝中有五萬兩銀子也不會造成那么大的轟動。
“這個得讓本官好好想想。”缺口實在是太大，要是三千五千他就直接掏了，這要是得補上一萬多，那可就要動他的根基。為了離開云山郡他可是花費了不少，等去韶京安家也要花不少，他不得不為這些做好打算。
“本官奉勸周大人一句。”聽紀允連如此說，周文斌抬頭看向他。
“周大人，雖然這個季節天干物燥容易走水，但這些賬目上的差頭可都已經和岳知府稟報過。另外，今晚這些賬冊岳知府也會派人妥善保管。真要是出了什么事，第一個被懷疑的可就是你周大人了。到時候別說周大人去韶京，就是想要保住腦袋都是個問題。”歷朝歷代，放火等同于殺人，是要被砍頭的大罪。
不是紀允連危言聳聽，而是周文斌確實在打主意要燒掉這些賬冊來個死無對證，到時候紀允連只能是放任他離開。只是沒有想到紀允連連這個也已經算計到，而且還請了岳慧峰幫忙。
岳慧峰知道這樣做肯定會得罪周文斌，奈何昨日已經答應要幫紀允連一個忙，只是沒有想到有這么大一個坑給他留著呢。
周文斌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道：“這個不用紀大人提醒。”
果然當晚這些賬冊就被岳慧峰叫人拿走，周文斌只能去尋幕僚商量對策。不過在商量前，先是沖著幕僚發了一大頓火。
“你不是說肯定不會讓姓紀的查出問題嗎？”
“大人，他們真查出來了？”幕僚原本還挺有信心。
周文斌惡狠狠道：“豈止是查出來，還查了個底朝天。”
“那他們到底查出來多少？”幕僚問。
“說是有一萬二的缺口。”周文斌回答。
“那還好。”幕僚松了一口氣。
“還好？”周文斌一挑眉，“這還叫好？”他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大人。”幕僚卻道，“據屬下估算，缺口至少要在兩萬兩以上，這才查出來一萬二不是已經很好了嗎？”
“你想得倒是美。”周文斌白了幕僚一眼，“人家賬還有一部分沒有查。”
“那要不咱們動點手腳？”顯然幕僚是打了別的主意。
“本官也想著找幾個人將那些賬冊一把火給燒了，可是姓紀的早就算準了本官的心思，將賬冊全都送到了岳知府那里。而且還威脅本官，說要是賬冊損毀，就要算到本官頭上。”
“那要怎么辦？”幕僚一聽這話，一時之間也沒了主意，“大人，咱們有好多銀子都已經花光了。”
“實在不行，我去找姓紀的商量。”一般在交接時，上一任不可能將所有的賬目都給弄平，就像他接任時一樣，這就需要下一任幫著遮掩一二。這是慣例，所以他打算在紀允連沒有查出來兩萬兩之前，先去尋紀允連幫忙。
實則紀允連也在等他。以目前來看，要想讓周文斌將銀子順利補上肯定不容易。他之前之所以一直不著急交接，就是讓周文斌先著急，這樣凡事才好商量。
二人客套半天后，周文斌才說明了來意。
“你看這件事要怎么辦？”周文斌紅著臉說，“本官也是沒有辦法了，才會來找紀大人。”
“本官很想知道周大人這個缺口能補多少？”紀允連試探性地反問。
“本官也就能補五六千兩而已。”
“不是本官不幫忙。而是如果真的只有一萬二的缺口，余下的本官可以幫周大人想辦法，但目前來看，這個數額遠遠不夠。”紀允連沒有一下子就拒絕。
“那不知道本官要補上多少，紀大人才肯相幫？”
“這樣吧，周大人就先補上一萬五吧。”紀允連道。
“什么？本官不是只差一萬二缺口嗎？”
紀允連一挑眉，“難道周大人這么快就忘了還有一部分賬沒有查了？”又道，“據本官估計，至少也得有兩萬兩的缺口才是。”
又被對方給說中了，看來這賬他們確實認真地在查。但要是讓他掏一萬五，那是不可能的。于是周文斌咬咬牙道：“要不然這樣，本官將這一萬二缺口補上，余下的紀大人幫著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