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斂眸,笑得有些諷刺:“十八年前他喜歡凌云公主,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喜歡的人被封住記憶,以全新的身份去喜歡上另外一個男人,并且生下一個孩子。十八年后,他遷怒于這個無辜的男人,用他的性命來算計他的兒子和兒子喜歡的女子…”
目光微抬,少年平靜地看著子曦:“陛下覺得,這樣的人一定會是算無遺漏嗎?”
“不會。”子曦語氣淡定,“他總會有失策的時候。”
“對,必定有失策的時候。”少年揚唇,唇邊的笑意染上了幾分愉悅,幾分譏誚,“他讓我來大夏,或許就是一個最大的失策。”
子曦揚眉,有些意外地看著他。
“以前我總在想,自己活著是為了什么。”少年轉頭,仰望著屋頂方向,“可能是為了成為一個合格的養蠱容器,也可能只是為了報答母親的生育之恩。”
合格的養蠱容器…
子曦皺眉:“如果你不介意,能跟朕詳細地說說你的事嗎?”
少年沉默了良久,可能是在遲疑,思索著說還是不說。
“陛下其實不應該聽我說的。”良久,他才平靜地開口,眼底有一絲空寂的光芒,“陛下心腸太柔軟,作為一個帝王來說,這樣的心軟往往會讓自己吃虧。”
子曦沒說話。
“可是我…”少年抿唇,眼底晶瑩的水光乍現,眼瞼輕顫,“可是我,其實還是很高興…很高興陛下愿意聽我的事情。”
子曦還是沒說話。
她能感受得到這個少年劇烈的情緒起伏,也許這么多年,從沒有人試圖去了解過他的想法,沒有人憐憫過他的遭遇,沒有人心疼過他的處境。
十六歲,一個人扛下了所有的痛苦,無法對人言。
獨孤熙深深吸了口氣,很快又恢復了平靜:“自打出生開始,我就是在師父身邊長大的,母親那個時候已經被賜給了國師,所以我每天睜開眼,看到的不是師父,就是自己的母親。”
“跟師父在一起的時候,就是幫他養蠱,身體里被種下各種各樣的蠱——當然,都是母蠱,子蠱則用在了他要控制的人身上。”
“跟母親在一起的時候,每天學習魅術,學著忍耐,學著如何取悅別人…”
“你的母親,讓你取悅別人?”子曦蹙眉,“為什么?”
“因為我的母親對國師死心塌地,我這個兒子于她而言,只是她取悅心上人的棋子。”少年淡淡道,“國師想讓我成為一個聽話的養蠱容器,同樣也不想浪費我的好容貌,所以母親就教我取悅人的手段。”
轉過頭,少年笑了笑:“可是我學得不太好,不但沒能成功取悅到陛下,還被陛下識破了魅術。”
子曦卻笑不出來。
她不知道少年是抱著怎樣的心情說出這些,她甚至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道德完全敗壞,已經沒有絲毫底線的大夏皇族。
她此時只知道,就算這個少年是陵國的敵人,她也無法再對他抱著敵視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