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愈行愈遠的身影,夙亦琛不甘心地吼道,“他是你什么人!你的親人嗎?為什么連個殘缺的人也能成為你我之間的阻礙,為什么!”
無奈地皺著眉,夏雨總結道,“看來夙亦琛是真的很喜歡咆哮,這才一個晚上而已,他已經咆哮兩次了!看來當初郡主沒有選擇他,真是很明智的!”
沒有理會夏雨的八卦,百里嵐橫目看著隔壁馬匹上的唐凌雙。
那個總是笑得溫軟如玉的男人,此刻面色蒼白地伏在冬雪的肩膀上,隨著馬匹無助地顛簸,他雙目緊閉,已經看不到那令人討厭的目光,但不知道為什么,百里嵐覺得如此虛弱的唐凌雙,更讓人討厭,還是活生生的看著好些。
冬雪熟悉路況,帶著幾人在叢林中左轉右躲,盡可能避開夙亦琛的追蹤。最后在一條小河流的入口處,看到一身棕衣的典海,正頭戴斗笠,站在一艘小舟旁。
“呀,典海師兄接咱們來了!”看到熟悉的身影,夏雨不由雀躍了幾分。這一路上因為擔心百里嵐的安危,她和冬雪一直提心吊膽的。現在看到典海,擔憂許久的心終于可以放下了。
微微抬起斗笠,典海憨厚一笑,安撫道,“別怕,咱們這就回無嶗山去,讓師傅為無雙公子診治,定然會安全無虞的!”
夏雨點了點頭,說道,“這天下間,恐怕還沒有伍孤先生解決不了的事情呢!郡主,咱們這就上船吧!”
“好,你先與冬雪將無雙公子抬上去。記住,動作要輕,別弄疼了他的傷口。”
“是,郡主請放心!”
說完,夏雨和冬雪就齊齊下馬,二人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唐凌雙,便都沒有留意到百里嵐。
“唔,,”
一聲痛苦的悶哼傳來,讓夏雨和冬雪都變了臉色。
聞聲看去,就見典海胸口中了一把銀光閃閃的匕首,而那匕首前一刻還在夏雨的口袋里!
“怎么回事,郡主,典海師兄他…”夏雨正想回身看看百里嵐的安危,卻發現百里嵐的手中,正握著那把匕首的刀鞘,放在手掌漫不經心地把玩。看著這樣的場面,夏雨張大了嘴,難以置信道,“郡主,您怎么殺了典海師兄啊?咱們要怎么和四小姐交代呀!”
“好了,不要大驚小怪的,先將無雙公子抬到船上吧。”冬雪顯得很淡定,似乎死的只是一個陌生人而已。
看這兩個人異常的反應,夏雨不明白是自己變笨了,理解不了她們的想法,還是她們太冷酷,連身邊的人也可以隨便殺…
“好了,不要胡思亂想了。那個人根本不是典海師兄,是易容過的!現在快將無雙公子送進去!遲了恐怕就會真著了他們的道兒!”瞧夏雨傻呆呆的模樣,冬雪便知道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便將實情和盤托出,同時心中暗暗腹誹著,這丫頭什么時候才能聰明一點!
聽冬雪如此解釋,夏雨釋懷了很多。一邊幫襯著冬雪搬扛,一邊看著身體半插入河水的“典海”,狐疑地問道,“奇怪了,他們明明長得很像,你們是如何看出他是冒牌的呢?”
“很簡單。典海師兄若真是來接應我們的話,看到唐凌雙之后,應該很詫異,可他非但沒有驚詫,反而連他的名號都叫得出來。哼,滿身血污,連臉都沒瞧清楚呢,就知道對方的來歷和遭遇,這樣的人也好意思學習易容術,真是蠢材!”
“的確很蠢!”夏雨贊同地點點頭,可轉瞬又想,就這樣一個漏洞百出的易容,都讓自己著了道,那自己豈不是更加愚蠢嗎?想到這些,夏雨就消了音,安安靜靜地跟在冬雪身后,將唐凌雙平放好,而后再將假冒的“典海”推入河中,搖晃起船槳,穩而快地在河面上行駛起來。
坐在船艙內,百里嵐看著冬雪為唐凌雙簡單地診治傷口,不由開口問道,“他傷得怎么樣?”
由于常年行走江湖,冬雪對外傷也有一定的了解。但再看到唐凌雙的傷口之后,還是不由地吸了口冷氣。
“很嚴重,看來離死也不遠了。秋霜不在身邊,身上又沒帶什么藥,真不知道能不能撐到無嶗山。”
其實冬雪還少說了一個前提,現在有不知名的第三方勢力介入,其動機未卜,縱觀來看,多半是敵非友。在種種不利條件之下,唐凌雙能活著回到無嶗山,的確是件很難的事。
黑若寒潭的眸子緊緊盯著唐凌雙,百里嵐說道,“你和夏雨也受了傷,去處理一下。他先交給我,我要再仔細考慮下,接下來要如何走!”
冬雪知道,百里嵐又想到了什么,不想有人在身邊打擾,便識趣地出了船艙。
待小小的空間里只剩下百里嵐與昏迷的唐凌雙之后,百里嵐心底的厭惡感又浮現出來。對伊勒的痛恨絲毫未減,可不知為何,對伊勒的感情,和對唐凌雙的感情正慢慢剝離,兩個人雖然長相酷似,但身處兩個時空,脾性完全不同,這讓百里嵐慢慢地冷靜下來,不再盲目而沖動地對唐凌雙。
這樣的情感傾向不知道是好是壞。
罷了,現在也不是糾結這些問題的時候,先過了眼前這關再說吧!
百里嵐輕嘆了一聲,而后伸手進入唐凌雙的衣襟,上下摸索一番。這一搜索,果然找到不少好東西:各類補藥、毒藥、解藥、金瘡藥,雖然數量不多,但種類齊全,應急是綽綽有余的。藥瓶的主人似乎是怕記錯了,還在瓶身上進行標注,這讓百里嵐使用起來,更加方便。
唐凌雙,能做的,我都會替你做了,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你自己了!
河水飄蕩,晃悠得人昏昏欲睡,勉強睜開眼睛,卻再下一瞬又輕點著頭,哈欠連天。
“郡主,無雙公子醒了!”
聽到冬雪的聲音,正打瞌睡的夏雨一下就精神了,連忙回到船艙里,揉著眼往里面瞧著,說道,“總算醒了,要是在不醒,恐怕連伍孤先生也無力回天啦。”
站在唐凌雙對面,百里嵐端著臂膀,睥睨著對面蒼白無力的男子,出口輕嗤道,“醒了又如何,沒了他那設計精密的輪椅,他不過是個普通的殘廢罷了。前途未卜,他能不能活著到無嶗山還真是不好說,畢竟強敵當頭,誰都不想帶個拖油瓶!”
唐凌雙早已經習慣了百里嵐的毒舌,所以這些冰冷無情的話根本沒入他的心。想坐起身來,但渾身的傷口一動便撕裂般的疼,唐凌雙只得依舊躺在床板上,無奈地笑道,“有這么對待病人的嗎?更何況,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感恩戴德就不用了,怎么著也該以身相許吧。”
“你這條命能不能保住還不曉得,就開始惦念女色,哼,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百里嵐瞪了唐凌雙一眼,隨手撿起一瓶藥瓶,奚落地說道,“你是不是缺德事做多了,出門在外居然帶了那么多保命的藥?這么多品種,恐怕連藥房都自嘆不如。想來你的輪椅里可能藏了更多的寶貝吧?就那么炸了,還真是可惜。”
“為了你,天下至寶在我面前都不值一提。”
夏雨受不了地搓了搓手臂,吐了下舌頭,如實說道,“無雙公子是不是被火雷彈炸傷了腦子?怎么說出的話一句比一句酸啊!”
用手肘撞了下夏雨,冬雪遞了個眼神過去,然后將她拽出了船艙,只留下百里嵐與唐凌雙。
站在船板上,夏雨不明所以地說道,“就這么大的地方,咱們在外面也能聽到里面說什么,干嘛還要多此一舉啊?”
“你就是個不解風情的笨丫頭!”點著夏雨的額頭,冬雪皺眉解釋道,“主子們的事難道要當著奴才的面說明白嗎?郡主懶得和你計較,可是你自己要心中有數!”
夏雨還想說什么,卻正巧聽到百里嵐的聲音傳出來,便只得將疑問藏在心中,癟著嘴,默不作聲。
“你是傻子嗎,明明有暗器可以將火雷彈在半空上炸破,卻選了最笨的方法,用身體擋。你以為這樣做我會感動,還是能改變對你的印象?我從不知道你也可以這么笨!”
聽了百里嵐的訓斥,唐凌雙非但沒有動怒,反而呵呵笑出了聲。只是才笑了兩下,就因為傷口疼痛而輕輕抽氣,緩了半晌,才說道,“輕而易舉就化解了危難,怎能讓你百里嵐動容呢?只要能讓你的心產生片刻的漣漪,我的付出便是值得的。”
“真是個瘋子,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就送命了,連命都沒了,看你還怎么泡女人。”
雖然不知道百里嵐口中的“泡女人”是什么意思,但是看她的表情,估計也不是什么好聽的話。為了不讓百里嵐繼續誤會下去,唐凌雙決定為自己辯駁幾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能博美人一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百里嵐,你不要否認,在我為你擋下火雷彈的時候,我看到了你眼神中的震驚和動容。我們認識很久了吧,我卻從未看過你那樣的神情,而且只是為我一個人展現。你不知道,那個時候即便是我死了,也是死而無憾了!你這樣的女人,我不能奢求你會安安穩穩地呆在我的身邊,只要你心里有我,能在想到我的時候褪下你冰冷的外殼,哪怕只有片刻的溫柔,我便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