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確是遇著了。但不是生病,而是中毒。”宋錦娘直言道。
“中…中毒?!”
呂氏掩嘴驚呼出聲。
“可查清是何人所為了?怎么也不見你去報官呢?”她連連追問道。
“大致是查清了。”宋錦娘道:“但并無什么實證…對方是云氏商號,同是生意上的對手,其中牽扯也多,怕橫生枝節,便未曾過明面。”
她未有細說這‘其中牽扯’,同為聰明人,呂氏也識趣未有多問。
只忍不住皺了眉道:“可你吃了這樣的暗虧,險些將命都丟了,難道就這樣算了?”
宋錦娘語氣輕松:“日子還長著呢,往后如何誰也說不定…且商場上的事情,只要命還在,銀子沒少賺,其它虧算什么?”
見她好似渾不在乎一般,呂氏氣得不輕:“你這心倒是夠大,我是沒瞧見哪個差點兒丟了命的,還能說出這種話的!你們這生意上的事情,我是愈發看不懂了,怎如今連下毒這種下作陰狠的手段都使了上了…這云家,是想銀子想瘋了吧!”
宋錦娘“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話倒沒錯,可不是想銀子想瘋了么。”
呂氏還欲再說些什么,卻聽她在前頭講道:“我將這話說與你聽,只是叫你聽一聽而已,你可莫要背地里幫什么倒忙。”
“我倒是想幫倒忙呢,可惜沒那個本事。”呂氏嘆了口氣:“你都說了不想經明面,難不成我還能替你去擊鼓鳴冤?”
再者說,但凡是能經明面,又哪里輪得著她來出頭,宋家家大業大不提,如今京城張家可還出了個未來太子妃呢。
既是說了牽扯太多,那必然就是不宜明著來了。
想到這兒,呂氏只能道:“總而言之,你既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日后還當小心些才是,別再叫人鉆了空子…命若沒了,可當真什么都沒了。”
宋錦娘漸漸收起笑意,點了點頭。
呂氏在宋家留下用了午食,之后又與宋錦娘說了會兒話,臨近申時,才回了府。
“老爺還未曾回來?”
她回到院中,未見著丈夫人影,便隨口問道。
今日丈夫休沐,她與丈夫同是一早出門各自訪友,本以為她回來的足夠晚了。
“回太太,老爺早早便回來了,此時在前頭處理公務呢。”
呂氏聽得此言,點頭未再多問。
心中卻有些嘆息。
近來衙門里清閑地很,哪兒有什么公務需得連休沐之日都得去緊趕的…
怕是在書房里呆著揪頭發呢。
說起來,她家老爺在蘇州知府這個位置上,一坐便是這許多年,年年官員評考里都是不上不下,雖是無過,卻也談不上有功。
蘇州這塊地方,在旁人眼里是塊肥肉,富庶又安穩,可正因是太過安穩…近年來又是風調雨順…想要做出些什么真正的功績,也是不易。
更何況,她隱隱聽說,如今朝廷官員補缺這一塊兒,本就比往年來得要更加嚴苛。
有些人背地里花了銀子通關系,就想被調回京城去,然一等好些年,也是沒個準信。
她倒是覺得天高皇帝遠,小日子過得悠閑自在,可她家老爺骨子里是個有抱負的,這幾年來因此 心中頗有幾分郁郁不振。
待到了用晚飯的時辰,呂氏方才使人去請了文遠。
簡單地用罷了晚飯,孩子們退了下去之后,夫妻二人則在院中散了會兒步。
此時,一名丫鬟從前院回來,上前行禮道:“老爺,方才前衙有人送了封信過來,說是給您的。”
文遠微一挑眉。
“可是郵驛里的人?”
丫鬟搖頭:“說是一名年輕人,未有道明身份,只留下了這一封信。”
文遠將信接過,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他沒急著拆開,而是先回到了房中。
呂氏也跟了回去。
“原是權兄的回信…我還當是誰。”
文遠已將信拆開,先看了署名與字跡,不由笑著嘆了口氣。
“那倒怪了,既是權大人的回信,送信的人為何不肯道明身份呢。”呂氏邊坐下,邊玩笑著說道:“又避開了郵驛,專程使人來送,倒像是什么要緊密信似得。”
但她再清楚不過,權恕這封信,回的應是先前她家老爺去信恭賀對方回京升任之事。
文遠邊去看信,邊道:“我與權兄乃是同年,我比他還要早些被放到蘇州來…”
這幾年,他覺得著急時,最常想到的便是在泰安州任知府的權兄,二人時常互相在信中安慰。
咳,好吧,實則多半是他在求安慰。
可日后這打著互相安慰的幌子來求安慰的事情,卻是不能再做了…
看來以后只能用權兄好歹比他老了幾歲,來稍稍寬慰一下自己了。
去年泰山地動,卻幾乎無甚百姓傷亡,此等大功,足以叫泰安州大大小小的官員都跟著往上升一升了。
權兄交接完手中的公事,也要回京了…
信上說,最遲六月底便要進京。
看到此處,文遠微微嘆息了一聲。
說不羨慕是不可能的,甚至還有些嫉妒。
但也心知,官海沉浮,這其中除了能力之外,時運也很重要。
泰山地動,大靖開朝以來頭一遭,這本不是什么吉利事,不被牽連已是大幸,更何況還生生立下了大功來…
文遠這般想著,視線看清了信紙上接下來所寫,卻是漸漸變了臉色。
看罷之后,卻是將信紙以手掌倒壓在桌面上,看向了呂氏。
呂氏被他看得眼皮一跳,而后神態平靜地向丫鬟吩咐道:“去換一壺蜜茶來。”
丫鬟不疑有它地應下。
房中沒有了其他人,呂氏忙低聲問:“老爺,可是這信…”
然她話音剛落,就見丈夫站起了身,取下了燈罩,一手持燈一手持信,來至后窗前,將信紙點燃,而后拋去了窗外。
親眼瞧見那信紙被燒了個干干凈凈,文遠適才關窗折返,將手中的燈遞與呂氏。
呂氏一面將燈罩重新罩上,一面心驚肉跳地問:“權大人究竟在信上說什么了…”
“在給我提醒…”文遠強自定下心神,拿幾乎只二人可聞的聲音講道。
“提醒?提的什么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