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宴真心系祝又樘,求而不得,于她心中有嫉恨——
可女子之間,有時不必動手也不必動口,只要比她貌美,對方心態便要一崩再崩了。
老天爺給的一把好刀,不用白不用。
這行徑雖是幼稚,卻當真解氣。
那一日,在寧府前廳內,張眉壽使了同樣的法子,非要宴真身邊的大丫鬟奉茶不可,借著一模一樣的名目,斷了那丫鬟兩根手指。
畢竟做都做了,自然要加倍奉還才能稍稍解氣。
仗著太子妃的身份,在宴真的盛怒之下,張眉壽半句難聽話都沒聽著,還在寧家用了頓午食,后才在寧夫人的親自相送之下,好整以暇地離開了寧家。
回去之后,無須嬤嬤責罰,她自行閉門思過了整整一月。
實則,她是不敢面對外面的風言風語,也不敢去見祝又樘,怕瞧見他失望甚至憎惡的眼神。
他倒也來看過她一次,并未發什么脾氣,只語氣不明地道——膽大是你,膽小也是你。
她不知他究竟生氣了沒有,卻也認了錯,但沒敢同他擺理,是怕他覺得自己狡辯且聒噪。
而一月之后,她才知,此事竟是被瞞得極嚴實,甚至一絲風聲也不曾透出去。
太子府中的嬤嬤滿臉嚴肅地同她說:太子妃做下如此不顧體統之事,自是不能輕易傳揚出去,若不然皇室顏面何在。
又勸誡了她一番日后決不可再這般任性妄為。
而自那后,宴真再也未有來過太子府。
再過不久,祝又樘登基,寧家被清算,宴真郡主之位被廢,貶為了平民,就更加沒有什么機會能再出現在她眼前了。
張眉壽自往事中回神,只見老于攔下了那名丫鬟。
“怎么?這茶其他人吃得,我們寧家的人竟吃不得?”丫鬟怒視著老于。
年輕仆人聽得寧府二字,便忍不住要瑟瑟發抖。
老于冷笑了一聲。
“好茶是有,卻只拿來待客。此時在廳中吃茶的乃是我們府上的貴客,而閣下不請自來,自然算不得客人。”
殿下曾交待過,但凡是與宴真縣主有關人等,一律不必理會。
寧府丫鬟聞言臉色一陣漲紅。
“不過只是個掃地看門的罷了,竟也敢這般口出狂言!待我稟明了我家縣主,回頭自有你家主子來發落你!”
如今宮中當家做主的還是她家貴妃,她可不信太子竟是這般吩咐下人的。
老于冷聲道:“那你不妨先問一問你家縣主,你這等身份,可配在這別院中吃上半口茶——”
年輕的仆人嚇得簡直要當場昏厥。
于叔這做派,究竟是如何在京中活到今日的…?
他真的很不解!
“你…”
丫鬟氣極,偏老于又擋著她的路,當即便要對老于動手。
老于后退一步,右手探向腰后,下一瞬,便有硬物橫在了丫鬟脖頸間。
他動作奇快,丫鬟驚了驚,旋即垂眼看去。
這一看,卻是“呸”了一聲。
拿把破掃帚,竟然就想唬住她!
可不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掃帚便換成了鋒利的軟劍——
“是你自己走,還是我送你走?”
老于面不改色。
他習慣將掃帚別在腰后,方才只是不小心摸錯了而已。
軟劍輕抬,丫鬟只覺額前微微一涼。
“下次再敢強闖,掉的可便不是眉毛了——”
“啪!”
丫鬟大驚失色,手中提著的那只酒壺砸在了地上,極濃的果酒香氣頓時擴散開。
“你…你等著!”
丫鬟臉色發白地后退了數步,轉身提裙疾步離去。
“于叔,您這是…”年輕仆人簡直要嚇跪了。
他家公子當真只是余姚富家子弟出身嗎?
不知道的,只怕是什么連寧家都不敢惹的大人物呢!
“日后寧家的人再來,一律不準進門,送來的東西,也不必收——此乃公子的吩咐。”
聽得這聲囑咐,年輕仆人神情不安地點頭。
說好的安身之處呢?
他為何有一種身處死亡邊緣的感覺?
廳中,阿荔的表情亦有幾分驚詫。
“姑娘,方才那丫鬟當真是宴真縣主身邊的?”她不敢置信地問。
可端看那幅目中無人的模樣,應當是沒錯。
張眉壽道了句“興許吧”,便并未多言。
“那…那宴真縣主為何會讓人來給朱公子送東西?”阿荔越說越忌諱,只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莫非…宴真縣主她…也相中了朱公子的好樣貌?!”
張眉壽聞言臉色有些古怪。
什么叫做“也”?
“姑娘,這可如何是好?如此一來,朱家公子的處境豈不是極為不妙?”短短瞬間,阿荔已經腦補良多。
宴真縣主如今且是耐心示好,可若朱公子不從,誰知她會不會硬搶?
而朱公子那樣的氣節,到時該不會要以死明志吧?
天吶,如此一想,朱公子未免太倒霉了些。
阿荔急得不行,卻聽自家姑娘說道:“這茶不錯。”
“那奴婢回頭同老于討些帶回去?”阿荔瞬間歪了題。
旋即又忍不住歪了回來:“不過老于也當真好膽量呢…”
竟將那丫鬟的一對眉毛削了去,她瞧得既是緊張,又想拍手叫好。
“姑娘,您說這該怎么辦?咱們能不能想個法子,幫一幫朱公子?”
比如…定親什么的?
等朱公子成了姑娘的人,宴真縣主再想下手也晚了。
阿荔暗暗地想。
見她橫豎躲不開這個話題,張眉壽干脆語氣疑惑地道:“說來奇怪,他一大早為何便不在家中?莫非是夜不歸宿不成?”
阿荔一聽這話連忙道:“姑娘,朱公子向來潔身自好,想必是有事出去了!”
說話間,下意識地往廳外看去。
這一看,便瞧見了去而復返的老于,以及兩道熟悉的身影。
“姑娘,朱公子回來了…”阿荔連忙小聲道。
張眉壽便放下茶盞,站起了身來。
祝又樘帶著清羽走來,清羽自行守在了廳外,并未跟進廳內。
阿荔看他一眼,暗道一聲此人眼色大有長進——果然,即便是朽木,她阿荔也能給雕出花兒來。
當下,阿荔尋了藉口,也退了出去。
卻同往常一樣,并未走遠,只在廳外守著,并輕車熟路地取出一團棉花塞住了耳朵。
廳中,張眉壽跟著祝又樘坐了下來。
祝又樘先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