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祝又樘便也跟了進來。
不便摻和的絕不摻和,能摻和的絕不放過——這是太子殿下在張家的攬事…不對,是行事原則。
兩只素色瓷碟內,各盛放著兩塊點心,總共只有四塊兒,且都并不重樣。
分別是,海棠酥、棗泥糕、山楂餅,紅豆糕。
這四種點心,幾乎是清一色的紅,因此一眼望去,喜慶地很。
阿福在一旁說道:“前來送點心的丫鬟說,這四道點心皆是好寓意,吉利著呢。乃是三姑娘的心意,愿大公子能鴻運當頭,一舉得中…”
這話確實吉利,可此時在場之人卻都無法生出半分愉悅的心緒來。
便是阿福此時說起這些,語氣里亦是滿滿當當的失落。
傅大夫將四塊點心依次查驗罷,神色凝重。
“貴府大公子所中之毒,應當就出自這幾道點心之上。”他如實道:“此毒為雪上一枝蒿,本可入藥,可治跌打損傷,尤擅止痛。但其毒性極大,若使用失當,重則便會取人性命。”
眾人聞言皆心驚不已。
張巒忙問:“若真是中了此毒?可有解法?”
傅大夫點頭。
“此毒并不難解,只待確定之后,便可藥到毒除。”
張巒與宋氏這才齊齊松了口氣。
無論如何,孩子性命無礙就好。
張眉壽看向那四塊點心。
雪上一枝蒿的毒性,她自然也是知曉的,中毒之后,確會出現腹痛如絞,昏厥之癥。
若大哥真的吃過這些點心,必然就是中了此毒了。
而令人愈發后怕的是——若大哥將余下這四塊點心也一并吃了進去,那只怕便不單單只是腹痛昏迷這般簡單了。
這是一味可以致死的劇毒。
“方才你說,這點心乃是三姑娘身邊的丫鬟送來的?是三姑娘親手所做?”張巒回過神來之后,盡量冷靜地問道。
阿福神色顫顫地點頭。
他起初說出這點心之事,只是不敢遺漏隱瞞,焉能想到問題竟當真出在了這上頭。
可三姑娘豈會害大公子?
“不可能。”張眉壽立即搖頭,道:“三妹如今尚被禁足在房中,怎可能親手做點心?”
阿福聽得后背一涼。
對啊…!
“可來送點心的,確是三姑娘身邊的翠屏姐姐!”
大白日的,他總不可能看錯聽錯或見鬼吧?
張眉壽便當機立斷地對阿荔吩咐道:“將翠屏帶過來——”
末了,想了想,復又交待道:“將三妹也喊過來,便說有要事要問她。若三嬸不準三妹離開院子,因此問起,就說實話。”
三妹不在,她也無法判斷翠屏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若需對質,到時免不了還要讓三妹出面。
阿荔應下,急忙去了。
對長子中毒之事的真相百思不得其解間,張巒還是多看了閨女兩眼。
他有一種…根本沒有用武之地的感覺。
每每他想說點兒什么,女兒已經開口了,甚至有些他還未來得及想到的,蓁蓁也先他一步想到了——
哎,不服老不行了,腦子跟不上年輕人了啊。
p;張巒為自己找了一個還算體面的理由。
但慚愧之余,也覺得倍有面子。
既安,看到了吧,我家閨女不僅生得好看,人也聰慧得體,小小年紀已很有當家主母氣派——這樣優秀的小娘子,放眼京城…不,放眼大靖,哪里還能找得出第二個出來?
若還有些眼光,就快些回家同父母說一說,盡早找了媒婆上門提親吧。
要是被旁人搶走了,可別怪伯父沒關照你啊!
許是得了傅大夫能解毒的準話兒,略微放松之下,張巒此時的心思便又有些不受控制了。
阿荔尋到張眉箐院中時,恰逢紀氏也在。
阿荔避開下人,大致將情形說明之后,紀氏一陣心驚肉跳,連忙就催著似乎嚇得更傻了的女兒快些過去。
張眉箐臉色發白,雖有母親陪同在側,亦是腿軟的厲害。
翠屏尚不知出了什么事,一路疾步跟隨,心中費解又忐忑。
她只是姑娘身邊的二等丫鬟,可二太太偏偏點了她隨同前來。
臨近張秋池的院子時,一行人遇到了帶著小廝趕來的宋福琪。
宋福琪只聽聞張秋池病倒,于是匆匆前來探望。
雖說宋家待苗姨娘母子向來難除芥蒂,可他在京中的這幾年,頗得張秋池照料。且從自家姨母到表妹,待張秋池顯然早已經沒了成見,眼皮子活泛的宋福琪便也懶得去扮黑臉得罪人。
宋福琪遠遠看到紀氏母女,便疾走幾步,追近了些。
“二太太,三表姑娘。”他朝著紀氏行禮。
紀氏看他一眼,點頭“嗯”了一聲,便不做停留地往前走去。
這小胖崽子,既是心思不在她閨女身上,偏還走得這般近,吃她閨女送的東西…一個巴掌拍不響,她沒辦法不生氣。
宋福琪最擅看人眼色,此時便覺滿頭霧水。
再看向張眉箐,只見她眼眶發紅,驚惶不安,又頗為緊張。
這是怎么了?
宋福琪有心想問,可見紀氏神態,又弱弱地閉上了嘴。
還是靜觀其變,靠他機智的頭腦來分辨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一行人來至張秋池院中時,張巒等人已等在了堂中。
紀氏見了張巒夫妻,便連忙說道:“事情我已聽阿荔說罷了,我覺著這其中定是有什么誤會,大哥大嫂有什么想問的,便只管快些問吧。”
她倒不是很擔心女兒會因此被冤枉。
大哥大嫂不是不辨黑白之人。
眼下當務之急,是查明事實真相。
張眉箐朝著張巒宋氏行了禮,便不安地站在堂中,又拿眼睛去看張眉壽。
這是極信任的表現。
張眉壽對她輕輕點頭,示意她別怕。
張眉箐頓時心安不少。
張巒卻沒急著立即開口發問,而是看向宋福琪,道:“琪哥兒,姨夫有事想請你幫忙。”
宋福琪頓時挺直了胸膛:“姨夫只管吩咐。”
眼睛卻悄悄地瞥向祝又樘。
來得早又如何,關鍵時刻,姨夫真正器重的人果然還是他嘛。
只是不知道姨夫有什么緊要的事情交待他,竟用上了幫忙二字?
直覺告訴他,不會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