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枝依次行禮后,輕聲說道:“定國公府里來了人,是徐二姑娘身邊的大丫鬟蓮姑——前來邀姑娘去定國公作客。”
說著,遞上了手中的請柬。
張眉壽下意識地想去接,但見母親伸出了手,便又不著痕跡地縮了回來。
哎,她這雙總想當家做主的手…
宋氏看罷,點了點頭。
這請柬并無什么特別之處,只是姑娘家之間的尋常相邀。
張眉壽卻忽然想到了什么,細細地思忖了片刻。
宋氏已交代了阿枝去備衣裙首飾,又吩咐了趙姑姑前去備禮。
雖是受邀前去,可請柬上說,午間想留蓁蓁在定國府上用飯,兩家姑娘來往已有些時日,禮數上周全些無可厚非。
況且,宋氏昨晚聽老太太說,前些日子里,老太太小病了一場,定國公夫人還特地差人前來問候,又送了許多補品過來。
定國公夫人此舉令老太太有些惶恐,但定國公府的交好之意,已是溢于言表。
據說自此事傳了出去不久,家中較張巒得了圣旨贊賞之后,還要熱鬧許多,老太太好些許多年不曾往來的老姐妹,都三三兩兩地找上了門來拜訪看望。
老太太頗有一種“臨到晚年,忽然逆風翻盤”的不切實際之感。
聽著宋氏交待完大致的禮單,張眉壽才開口講道:“母親,咱們興許還要另外再備一份禮。”
宋氏有些不解地看向女兒。
她主持中饋打理家事,已是得心應手,自認并沒有遺漏之處。
卻聽女兒說道:“算起來,據徐家三姑奶奶生產,似乎已有百日之久了。”
宋氏聽得一怔。
她也細算了算。
“竟還真是…”宋氏看著手中請柬,若有所思地道:“莫非今日定國公府是要為這位小表姑娘操辦百日宴?”
可這請柬之上,只是以徐二姑娘的名號,邀蓁蓁登門。
“想來是不愿張揚。”張眉壽猜測道。
宋氏也已想到了這一層。
徐氏雖然已順利和離,不好的輿論也都倒向了寧家,可寧家到底剛出了大事,且這樁親事,當初又是皇上賜婚。
定國公府若是在此時大肆操辦,那反而不符世家周全謹慎的行事作風。
可——
這種事情,為何要請蓁蓁前往?
興許是不愿大肆宴請,又想多幾個孩子熱鬧熱鬧。
宋氏也未深想,只命人前往定國公府附近打聽風聲。
不多時,打聽消息的丫鬟便折返了回來。
“定國公府門外,停放著三五只馬車軟轎,也算不得十分熱鬧。”丫鬟說道:“可奴婢瞧見角門內有丫鬟進出,倒比以往忙碌些。”
宋氏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丫鬟便退了出去。
宋氏喚了趙姑姑來跟前商議備什么禮才好。
不管是或不是,有備無患。
但臨時準備,便局限了許多。
現下再出去置買,顯然是來不及的,于是只能著手從現成兒的東西里頭挑上一挑。
舊物必是不成,分量太輕或太貴重也都不妥當。
“母親,我倒想到了一件東西,許是合適的。”張眉壽說道:“在外祖家時,姨母給我打了些首飾,其中有一只赤金瓔珞,恰好墜著的是個如意鎖。”
宋氏一聽,便讓阿荔取來瞧瞧。
待阿荔拿到眼前一看,果然覺得順眼。
且那只如意鎖做得極精巧,鎖內鏤空,且能打開——
“這是…平安符?”
宋氏從鎖內取出了折成一團的平安符。
張眉壽點頭。
“這平安符,是那日同母親在清靈寺內求來的。剛巧晚間姨母將這只瓔珞送來,我把玩時,圖個好玩兒,便塞了進去。”
宋氏邊將東西塞了回去,邊笑著說道:“那倒是再合適不過了,且就放在里頭,一并送去罷。”
果不其然,此番正是定國公府為表姑娘操辦百日宴的日子。
府內雖算不上熱鬧之極,卻也氣氛歡愉。
張眉壽剛見著徐婉兮,便被她拉著去了徐氏的院子里。
幾名衣著華貴的婦人圍著徐氏說著話兒,逗著孩子。
這些顯然都是定國公府的近親。
定國公夫人和世子夫人萬氏也在。
徐婉兮帶著張眉壽向眾人行禮。
幾名婦人不著痕跡地打量了張眉壽幾眼。
女孩子沒有絲毫不自在,大方得體,又無半點張揚之氣。
定國公夫人暗暗點頭。
咳,畢竟這小姑娘可是救了她的魏紫一命來著,即便是看在這份兒上,她也沒道理不喜歡這孩子。
更何況,還救了她的女兒和外孫女。
算一算,便是三條命啊。
不對,說起來,還得加上她這一條老命呢——
這般想來,定國公夫人望向張眉壽的眼神,更柔和了許多。
徐氏面容清瘦,注視著張眉壽時,眼中帶著淺淺笑意。
張眉壽上前笑著向徐氏行禮罷,看向一旁的孩子,夸贊了兩句。
阿荔適時地上前奉上賀禮。
徐氏幾人都有些驚訝。
她們并未透露出今日為孩子舉辦百日宴的消息。
如此看來的話…張家當真是有心了。
又聽張眉壽說那瓔珞圈上的金鎖里有從蘇州名寺中求來的平安符,徐氏不免更是喜歡,當即取了出來,親手給孩子戴上。
她初為人母,卻已經歷了許多,如今她最大的心愿便是盼著女兒能夠平安長大。
“你這丫頭,可真是有心了。”徐氏拍了拍張眉壽的手,命丫鬟取了一只匣子過來。
“都是些小玩意兒…頭兩回見,都未能好好與你說說話,真說起來,這見面禮,倒是遲了許多。”徐氏笑意盈盈。
她說的頭兩回見,第一次應是在寧貴妃的中秋宴上,第二次,便是在寧家,她生產之時了。
張眉壽推辭一番,自然未推得掉。
見她收下,定國公夫人顯得極高興。
幾名婦人暗暗交換了一記眼神。
這張家姑娘,怎如此得定國公府看重?
今日這場沒有外人的百日宴之上,偏偏只請了她來不說,眼下又這般給足面子。
阿荔捧著沉甸甸的匣子,心中訝然——這里頭究竟是裝了多少東西?
這位徐家姑奶奶,還真是實在呢。
宴席散罷,定國公夫人和徐氏又單獨留了張眉壽說話。
這一回,因沒了外人在,才說了真正想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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