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公方才特地問起,他還當皇上有什么額外封賞呢。
等了半天,卻忽然沒后話了!
你說氣人不氣人?
即便是沒封賞,可在圣旨上夸一夸,讓天下人都知道他女兒有多優秀也是好的啊。
“許是覺得蓁蓁年紀太小,又是姑娘家,也無甚好封賞的,都一并歸入那些賞賜里了。”張敬猜測著說道。
張巒皺了皺眉,不置可否。
反正女兒沒被夸,他不開心。
恰逢此時范九折回來,喜不自勝地道:“老太太,老爺,宮里頭送過來的那些賞賜足足裝了十來輛馬車呢…”
這些日子,他對大老爺在湖州之事也偶有耳聞,可今日親眼見了封賞,才是真正地激動振奮。
跟在這樣的主子身邊,他定能學到好些有用的東西。
只是不知道大老爺去上任,會不會帶上他?
他到底是新來的,還沒怎么在大老爺面前露過臉呢。
范九心中又一時沒底起來。
即便沒有大肆慶賀,可張家上下的氣氛還是一派喜慶蓬勃。
而這樣的消息,正如張眉壽所言,無需宣揚,很快就已傳得人盡皆知。
現如今,整個京城幾乎無人不知——先前那個上了公堂要求出籍,甚至因為點贊人數太多而一度被稱為德行楷模的張巒,眼下又得了封賞,竟是在湖州立了大功的!
消息自然也傳到了張家族人耳中。
族長既氣又悔恨,直是一整日都食不下咽。
偏偏當初未參與包庇張彥的那些族人個個都來聲討,有人要說法,有人直接說族長德行有虧,要推舉新族長。
老族長一氣之下,又是一日沒進食,見族人糾纏不休,干脆裝起病來。
可這非但沒引起族人的絲毫同情,反而讓推舉新族長的呼聲變得更高起來——都要病死了,自然要加快推舉新族長了!
至于近來剛能下床走動的張彥,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后,直砸了一桌子的碗碟,又差下人打了兩壺酒,喝得不省人事。
張眉妍哭已無力去哭,躲在房間里不肯見人。
張義齡自覺無人可依靠,終日惶恐不安,父親喝的爛泥一般,他便去了姐姐房中。
門虛掩著,他推開后走進去,就聽得張眉妍在低聲咒罵著什么。
“你們害死了我母親,害慘了我父親,讓我無家可歸…我要讓你們全都去死。”
“全部都去死…不得好死…”
這聲音雖低,卻咬牙切齒,張義齡聽得莫名恐懼。
他壯著膽子走進,卻見張眉妍坐在床邊,正拿長針用力地扎著什么東西。
“二姐,你、你干什么呢?”
張眉妍才察覺到有人進來,慌亂間,下意識地想將手中的東西藏起來,旋即卻又恢復平靜。
“沒什么,閑來無事,做些針線活而已。”她語氣涼涼地說道。
張義齡卻打了個寒噤。
這屋子里門窗緊閉,昏暗地很,做針線活?能看得清么,也不怕扎到手…
可他不敢深問。
晚間,松鶴堂內,張老太太留了幾個孫女在跟前說話。
說到往事,張老太太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往前興許真是祖母做錯了…”
她看向張眉壽,想到了那日在海棠居里,張眉壽為了捅破真相而與她對峙的倔強模樣。
那時她一心想要粉飾太平,維持家族顏面,至于那些不好的,只想著暗下盡力調解。
可到頭來,她也沒能調解出個什么鳥出來,反倒越拖越麻煩,險些將自己這條寶貴的老命都給搭了進去。
于二丫頭一家,她總是心懷虧欠的。
她忽然想知道,二丫頭到底怪她不怪她。
“祖母做錯什么了?”張眉壽笑著反問:“是晚間吃得不夠清淡,還是飯后只走了九十九步,少走了一步啊?”
張老太太聽得逗趣之余,心底忽然松快了下來。
“有你這丫頭在,祖母不必走滿一百步,也能活到九十九。”
“只活到九十九如何能行?”
張老太太聽得心底越發熨帖,高興地笑出了聲音來。
瘋老頭子這兩日窩在房里研究什么秘籍,也不露面,她如今這日子過得可真養生啊。
只盼著那秘籍復雜些,難倒瘋老頭子,讓他研究個十年八年才好。
此時,有丫鬟進來稟道:“老太太,二太太過來了。”
“請進來。”張老太太臉上笑意未散。
紀氏進來行禮,臉上也掛著笑意。
“都這么晚了,母親也該歇息了,就叫姑娘們都各自回去吧。”
張老太太點點頭,笑著道:“好,都回去早些歇著。近來都乏了,明日也不必特地早起請安,什么時候有空什么時候過來就是。”
張眉嫻幾人便起身退了出去。
“大姐,二姐,你們先走,我等等母親。”張眉箐在外間說道。
內間里,紀氏卻幫張老太太捏起了肩。
張老太太訝然地抬了抬眼皮子。
這是做什么?說好的讓她早些歇息呢?
“母親,媳婦有一事不明。”紀氏有些吞吐地道:“近日來翻來覆去也想不明白,還請母親解惑。”
她也問了丈夫,可張敬一提這事竟臉色怪怪地,沒得令人生疑。
“你說來我聽聽。”
得了張老太太的話,紀氏才說出了自己近來壓在心底的話:“…是先前伺候母親的那個袁姓的婆子。”
“那老貨不是都死透了嗎?”張老太太皺眉。
袁婆子就是先前被柳氏收買,在香爐里下毒害她的婆子。
“死是死透了的…只是她死前說過一句話,害得兒媳弄也弄不明白。”紀氏道:“便是那日在嫂子那里,她被綁來,我問了一句她為何要害母親,她卻道…與我有些干系,我橫豎地想,也不知與她有過什么過節。”
害得她是又愧疚又疑惑。
若今日能從母親這里得到答案還好,若是不能,她真真要被憋悶死了!
逼瘋一個女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說話說一半!
“竟有這事?”張老太太有些意外,旋即冷笑一聲,說道:“我說怎么那么輕易便被收買了,合著是為了這些陳年舊事呢。”
“母親知道她話中之意?”
張老太太點頭:“事情得從你進門那年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