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峰也在奇怪,打從他做生意起無論是賣冰棒還是賣魚乃至賣瓜,無不是順風順水的,怎么到了賣衣服就不行了呢?
難道自己只能賣進口貨?莫非骨子里有吃貨的基因?
自己也不嘴饞呀?
想來想去,萬峰心頭浮出一個疑問:莫非因為自己是小孩的原因?
雖然自己現在身高快到一米五了,但外表看很明顯還是一個少年。
一個少年賣衣服確實在大人的眼里有點不是那么回事兒,換夏嫂過來試試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萬峰退到人行道邊。
“嫂子,你上來試試。”
辛莉有點慌亂:“啊,我行嗎?”
“你就像我剛才那樣問就行,別抹不開面子,做買賣豁不出臉可不行,我覺得你賣的效果一定比我強。”
俗話說換手如換刀,換一個大人也許效果更好。
萬峰從背包里又拿出一件紅色的小孩衣服,連同手里的褲子一起交給了辛莉。
辛莉的左臂上搭著一條褲子,右手拎著一件小孩衣服,站在道邊一時間心亂如麻。
三十多年來這還是她第一次拋頭露面站在街邊賣東西,總感覺街道上人們的目光像針一樣扎在身上難受異常。
她回頭求助般地看著萬峰。
“深呼吸,放松心情,別看很多人都在看你,其實過后誰也不認識你,就像你到商店買東西一樣無非是角色換了一下,沒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一定行的。”
萬峰給辛莉打氣鼓勵。
辛莉深吸了一口氣,果然感覺心跳減緩了一些。
就在她剛要鼓足勇氣問一個從面前經過的婦女的時候,不遠處一個女人卻發出咦的一聲。
“咦,大姐,你這小孩衣服是打哪兒買的?這樣式真好看。”
這是一個看著比辛莉稍微年輕點的女人,臂彎里掛著一個空空的布口袋。
這一嗓子對辛莉來說簡直就是普天梵音,救苦救難。
她馬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組織了一下語言。
“妹子,這衣服市面上沒有賣的,是我自己設計加工的,兩塊錢一件,你看看。”
聞言女人面露驚異:“你自己設計加工的?”
“是這么回事兒,我是紡織印染廠的,身上有病病退了,在家沒事兒干日子要過不下去了,被逼沒辦法就自己想著做點服裝出來賣,混口飯吃,妹子你看看,質量保證杠杠的。”
萬峰在辛莉后面聽得目定口呆,天才呀,天生做買賣的料。
賣情懷博同情這東西不論哪一年哪一代都是有市場的,而且還非常的實用。
人們的潛意識里總是有良善同情之心的,尤其在八十年代這種心理還是相當普遍的,博同情就是利用人們的這種心理。
辛莉這么一說,那女人果然來到辛莉面前伸手擺弄著那件小孩衣服,看做工比劃大小。
“這不要開學了嗎,我想給我女兒買件新衣服,但商店里的樣式老是那么幾樣,而且還很貴。”
“給孩子買衣服是應該的,咱們大人苦點行,但不能苦了孩子,到了學校可不能讓孩子覺得低人一頭。”辛莉隨聲附和,宛如兩個家庭婦女在家長里短。
“你這衣服樣式很對我心思,我女兒上二年級,現在九歲不知道穿了大不大?我感覺好像大了點。”
“我的衣服從七八歲到十二三歲都能穿,大點好,馬上天就冷了,大了暖和而且還可以多穿兩年,如果你家里再有小的還可以接著往下穿,我這包里這里還有其它樣式和花色的,你要不要看看?”
“還有別的花色的?”
辛莉打開背包,又拿出幾件小孩的服裝。
那女人有點眼花繚亂了。
“哇!這衣服上還有繡的圖案,這個好,這個也好,都好看,都好看!真想都買下來,唉!我就要這件胸口繡這是繡得什么狗呀?”
萬峰伸頭一看,那件童裝胸口繡的圖案是一只歪著腦袋的哈士奇,一臉的兇相。
“妹子,這小子狗有點兇不如你換這只熊貓吧?熊貓多可愛呀。”
“就要它就要它,兇點好,兇點好!省的別人的孩子欺負。”
一只衣服上的哈士奇別人就不欺負了?
若是女人知道哈士奇只是外表嚇人實則狗屁不是不知心里作何感想。
女人掏出兩塊錢交給辛莉,小心把衣服疊好裝進隨手拎的一個布袋里興高采烈地離去。
辛莉拿著兩塊錢有點恍惚,這就賣出去了?
“兄弟,我賣出去一件。”
不管怎么說,開張了。
“嫂子,就按照這個樣子,買賣就是這么干的,多買賣情懷換取同情你會賣得更好的。”
“賣情懷?”
“就是把自己說得慘一點,越慘越好,那樣獲得的同情心也就越多,顧客們就會掏錢安慰你受傷的心。”
辛莉默然一笑,這個小兄弟的腦袋真的和別人不一樣。
這一筆買賣的成功給了辛莉莫大的信心,辛莉明顯自信了不少。
“大姐買褲子和孩子衣服不?兩塊錢一件,絕對便宜。”
“大哥,買褲子不?兩塊錢一條,你穿著保證合適。”
“其實我這也是沒法子,我病退了,我男人腿壞了在家躺在炕上,下面還有兩個孩子,上面還有兩個老的”
辛莉在做買賣方面確實是天才,毫無違和感地把何艷華的遭遇嫁接到自己身上了。
雖然買賣沒有門庭如市,但也隔三差五就賣出去一條或者一件,到十點多鐘的時候,辛莉賣出去了四條褲子和四件小孩的衣服。
這個成績已經相當的華麗了。
“嫂子,咱們該轉移個地方了,不能老在一個地方。”
“那去什么地方?”
“附近有沒有大一點女工較多的廠子?”
辛莉想了一下:“除了我們紡織印染廠女工多,大概就是酒廠了女工多了。”
酒廠里女工多?這是什么現象?
紅崖酒廠在本地區還是非常有名的,它們出品的陳香在方圓三百里的范圍里還是有相當知名度的。
“酒廠為什么會女工多?”
“要是男工多,一年被他們喝的酒那可老鼻子了。”
這個解釋有點無厘頭,但也算合理。
“那就去酒廠。”
酒廠還在第二百貨的西北方向,就在那趟從南大坡到廟嶺的路邊,一座斑駁的大門,大門上有紅崖縣酒廠幾個大字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