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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2 國家無事

熊貓書庫    劉備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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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下署,鸞棲館。便在北宮門外,御道旁。

  橫九豎十,薊王城。明渠環繞,內外三郭。爵民屬吏,百萬之眾。日有千帆,車馬不絕。虎踞督亢腹地。乃薊王為臨鄉侯時,于一片白澤中興起。

  論富庶,薊國五百城港中,首屈一指。水陸要沖,通邑大都。號北都,實至名歸。

  名勝奇觀,不勝枚舉。薊國渠,四季不凍,千里流金。五百城港,皆有水陸通連。尤其稻收之后,北地千里凍土,河海冰封。然薊國渠,卻碧水依舊。彼時,海客皆返,旅人同歸。千里國土,只剩薊人。走親訪友,婚姻嫁娶。熱鬧喧囂,直至開春。分明四季,亦如薊人,分明愛恨。

  “女問阿父何時行”,“柳綠桃紅更東風”。不舍之情,唯薊人可知。

  《禮記·月令》:“(孟春之月)東風解凍,蟄蟲始振,魚上冰,獺祭魚,鴻雁來。”又謂“立春一日,百草回芽”。此時堅冰,將將解凍。直到二月桃花汛時,河海方能行船。即便如此,薊人亦不急出行。待三月春深,風更東時,才依依不舍,揚帆起航。

  此時,春潮回落,汛期至末。薊國木蘭舡,日夜三千里。便是萬里之遙,遇海情不利,十日必達。

  門下署,鸞棲館精舍。

  不等雞鳴,荀彧便已酒醒。將窗外似有人影,便朗聲言道:“廊下何人。”

  “繡衣閻行。”

  “都尉何事?”荀彧不知所以。

  “中丞且安,‘國家無事’。”閻行答曰。典出《史記·平準書》:“漢興七十馀年之間,國家無事。”

  荀彧遂了然。必是奉薊王之命。徹夜值守,以防萬一之失。

  即來則安。這便臨窗高臥,酣睡至天明。

  待天光大亮。便有官婢,魚貫入舍。侍奉荀彧,洗漱更衣。出舍,王宮車駕已備好。

  通常,館中必備早膳。然荀彧為甄都天使,薊國貴客。故請宮饍(膳)。

  《周禮·天官·膳夫》:“掌王之食飲膳羞。”注曰:“膳,牲肉也。”《禮記·玉藻》:“膳于君。”又注:“膳,美食也。”

  宮中御者,皆出少府。

  薊王合車府、路軨二署,并宮廷舫舟,為車舩署。由少府“運丞”統御。運丞,少府六丞之一。掌王駕出巡,督車船轉運等,禁中運輸事宜。

  取名用字,皆有深意。“舩”,可拆“公”、“舟”二字。公家之舟也。公家,猶公室。先秦時,言指諸侯王國。《左傳·僖公九年》:“公家之利,知無不為,忠也。”

  取來一用,正當適宜。

  都尉閻行,攜繡衣吏,送至宮門。

  少府中書仆射蔡琰,殿前相迎。

  入靈輝大殿,薊王已恭候多時。荀彧,趨步近前,伏地行禮。

  薊王以禮相待,請入西席。西為右,右為貴。

  謂“君子不奪人所好”。荀彧雖出司空幕府。然卻非孟德私臣。侍奉甄都天子,薊王又豈能,徵辟天子之臣。

  誠然,薊王無難事。譬如一億主簿李文優。彼時,薊王一擲千金,與先帝豪賭,三百六十人平西域。唯有所求,便是博士李儒。先帝遂命李儒,殿中認主,改換門庭。稍有嶄露頭角,留香主簿,“賈李和優”。十載彈指一揮間。今為幕府左丞,位同九卿。如中丞賈詡,得享萬石高俸,指日可待。

  故時人皆以為。荀彧若投薊國,天下歸心矣。

  殿中坐陪,皆是肱股重臣。國老荀爽、右丞荀攸,荀氏家門,自不例外。

  門下屬吏,少府女官,分居內外,陪坐側席。

  君臣同殿而食,其樂融融。

  稍后,再言公事不遲。

  西宮增成殿。

  增成署長融漓,自南宮披香殿返。循例,王宮諸事通稟,皆出少府條陳。先呈北宮瑞麟閣,再由閣中女官,分門別類,傳抄各宮。后王宮增至九重。大殿眾多。遂各自開署。條陳毋需先入瑞麟閣,直抄各署即可。

  “稟太后。越騎校尉已行。掖庭令,病臥不至。”

  “魯相如何?”王太后,不置可否。

  “尚未可知。”融漓答曰。

  先帝神應,二侯存疑。如今,天下皆知。無可隱瞞,無從遮掩。王太后焉不知事大。薊王洛陽自行,牽連甚廣,茲事體大。其中隱秘,唯賈文和,一人可知。賈文和,又乞傳召,畢嵐、曹沖、宋奇,三人當面對質。此三人,必牽扯其中。

  豈料詔命傳達。唯曹沖一人奉命。王太后焉能不疑。

  “長姐,何不遣人捕來。”二王太后言道。

  “不可。”王太后,唯恐屈打成招,亦或適得其反。

  三王太后勸道:“甄都已遣使入國。必為天子之事。且看王上何為。”

  “善。”王太后亦如此想。然畢嵐、宋奇二人,宜當早日北上。

  靈輝殿中。

  薊王悉知二侯始末,這便居高下問:“文若以為,史侯真否?”

  “下臣竊以為。史侯當出先帝。”荀彧答曰。

  “何以知之。”薊王遂問。

  荀彧答曰:“何皇后,生子(劉)辯,養於道人史子眇家,號曰‘史侯’。皇子出宮,皆有黃門,早晚侍之左右。先帝更于史子眇家中西院,另起精舍。遣宮中食母以養之。豈能三歲,墮東井而死。”

  更有甚者,凡宮生子,皆有診籍。體貌特征,皆有錄入。更有雀斑、黑痣、胎記等,異人之處。試想,如何假冒。

  “史夫人,‘妄設妖言惑眾,大逆不道’也。”薊王一語中的。

  “王上,明見。”荀彧再拜。謂“最毒婦人心”。眼看大勢已去,性命難保。于是行妖言惑眾。欲使漢廷屠戮先帝血嗣,以報滅門大仇。

  料想,此次此刻。四海令左慈,正逼問史夫人,個中詳情。史侯身世,不日可知。

  亦如先前所言。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不可再為人主。史侯被廢,已成定局。

  只需查明,董侯身世。甄都天子大位,花落誰家,當有定論。

  “麟子即位,可乎?”明主座下,荀彧直言相問。

  “未嘗不可。”薊王答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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