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另有舟船,自象浦逆象水,泊于船官口。
正是狼牙修國主,受邀來見。
環視船官口城港繁華,遠盛國都。狼牙修國主目露貪色。心中雖垂涎三尺,卻也無可奈何。薊王一戰滅林邑。并三十六小苑。船官苑中,一草一木,一禽一獸,悉歸薊王所有。薊王立界闕之處,周遭蠻夷,避恐不及,不敢越雷池。
船官口,扼諸水要津。得水衡都尉,筑堤穿渠,疏通水路。更加薊國造船術,日有精進。載重數倍于前。今可通,萬石商船。
城港已連成一體。扶南前朝遺民,拖家帶口,遷居于此。柳氏自出重金,請來象林寺工,督造薊式干欄重樓,為其安居。遺民奔走相告,已聚十萬眾。船官苑中,澤浦多辟為良田,然仍不足食。所幸,蘭倉苑中,三登稻,季季大熟。足量販來,豐衣足食。
柳氏素仰慕上邦風貌。故苑中所置屬吏,一概留任。仍歸治象林令董和。麾下屬吏,如象林詔獄、象林水司空、象林農官,象林三官,諸如此類。皆有署寺分立苑中。
換言之。自扶南女王以降。船官苑,仍歸薊吏所治。季季所得,皆劃歸扶南女王名下賬戶。女王可隨支隨用。
賓主落座。柳氏道明原委。
聞,嶺南長史,船入金甌。不日當攜大軍,圍攻扶南。狼牙修國主,莫名驚懼。
細問詳情。
柳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見柳氏,言之鑿鑿。狼牙修國主,焉能不信以為真。
柳氏本不疑有他。然見狼牙修國主,目光游離,顧左右而言他。心中焉不起疑。這便將周公瑾面授機宜,娓娓道來。
贈以兵甲、機關諸器。以堅其心。
狼牙修國主,信誓旦旦,滿載而歸。
不出三日。扶南,忽起奇兵。上突徐狼國,下襲狼牙修。將女王所贈,輜重兵甲,并機關兵器,抄掠一空。
柳氏此時方信,嶺南長史之言。
遂舟入金甌港,登船來見:“何知狼牙修?”
言指,徐狼并狼牙修,兼有通敵之嫌。何知,必出狼牙修。
孫策笑曰:“聞徐狼國,‘雖習俗裸袒,猶恥無蔽,惟依暝夜,與人交市。暗中嗅金,便知好惡,明朝曉看,皆如其言’。不知,然否?”
“然也。”柳氏輕輕頷首。
“知恥而交。雖唯利是視,然亦有信義。”孫策一語中的。
“長史,所言是也。”柳氏這便醒悟。商人重利,亦重諾。若無信義,為人詬病。如何能世代,交市不絕。畢竟,“得人錢財,與人消災”。徐狼,知恥而交。豈肯,自食其言。
是故,管子曰:“誠信者,天下之結也。”
“為今之計,該當何為?”柳氏心悅誠服。
“女王何不,再予之。”周公瑾笑道。
“此,亦是從事之計乎?”柳氏柔聲相問。
“正是。”周公瑾,以禮相待。
“如此,也罷。”柳氏這 便依計行事。
好言安撫二國主。又遣人送去刀柄輜重,機關諸器。不料,三日之中。又為扶南奇兵,洗劫一空。不等柳氏來問。再有兵器輜重,滿載而來。泊于船官口津。
扶南女王柳氏,依計行事。好言寬慰二國主,再贈兵器,以慰之。
謂事不過三。兩次被掠。徐狼國,上下戒備森嚴。一場血戰,扶南奇兵,鎩羽而歸。反觀狼牙修國,再傳噩耗。
時至今日,柳氏如何能,不辨忠奸。傳檄怒叱,狼牙修背信棄義,通敵資賊。請頓遜五國,出兵討伐。
頓遜五國主,有求必應。遂起聯軍,出頓遜海崎,攻入狼牙修國。薊國橫海先艂艦隊,封狼牙修麗水航道。如徐狼、葉調等,盟國,亦遣別部,共擊之。
眼看,“雙拳難敵四手”。狼牙修國,十萬火急,求救扶南國。
得數萬套,薊國兵甲。并諸多機關兵器。扶南國,士氣大盛。且早已探聽虛實,嶺南長史,不過區區六千兵馬,故未曾裹入此戰。自以為無敵。
遂遣國中精銳,皆披薊國兵甲,并戰象千頭,拖行機關兵車,南下馳援。
南州雨季,尚有月余。一月之中,孫策需定下大局。故周公瑾才出此,“垂棘猶是·馬齒徒長”之計。謂“將欲取之,必先與之”。周公瑾,使柳氏贈諸國,輜重兵甲,為辨忠奸乃其一。為連環計積勢,乃其二也。
扶南不明就里,果然中計。
兩軍對壘,頓遜并狼牙修國境。
見扶南數萬大軍,堅兵利甲,氣勢洶洶。扶南女王柳氏,不由膽怯心生。畢竟女子。且自幼逃難,茍活于異國他鄉。何曾見過如此陣仗。
“長史、從事,何在?”柳氏強壓心頭驚懼,竊問心腹。
“長史、從事,未至。”心腹,顫聲答曰。
“如何是好。”柳氏一時,心神俱亂,手足無措。
便在此時,忽有斥候來報。言,嶺南從事,有錦囊送到。
柳氏速命人,取來一觀。
“這…”細觀周公瑾手書。柳氏等人,面面相覷。
便有心腹,試言道:“從事,莫非笑譚?”
“慎言。”柳氏斥責。
兩軍陣前,豈有兒戲。何況計出,周公瑾。
“女主,何不一試?”另有心腹進言。
“也罷。”默記錦囊妙計,柳氏遂驅車陣前。
大旗下,見扶南女王柳氏。扶南大軍,稍起異動。然,畢竟篡位已久,女主勢弱遠遁。久不在國中。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聞扶南大將,厲聲呼喝。扶南兵卒,遂穩住陣腳。
遙見扶南軍陣,果如周公瑾書中所言。象兵居中,兵器先鋒,輜重壓陣,兵卒散布其中。
柳氏心中稍安,這便換做扶南語,慷慨發聲:“家奴篡逆,弒主竊國。‘滔天虐民,窮兇極惡’,‘人得而誅之’。爾等,助桀為虐。不懼,身受天譴乎?”
聞此言,扶南大將,仰天大笑。
扶南兵卒,亦哄笑連連。
待敵軍笑罷。
扶南女王,不為所動:“汝敢一試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