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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 粉墨登場

熊貓書庫    劉備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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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祝偉大祖國七十華誕。重整河山,滄海巨變;浴火新生,亙古未見。

  又過一日。

  大將軍,兵敗如山倒,身首異處,陳尸西園之事。洛陽城,人盡皆知。

  據四郭民居,與薊王門下繡衣及洛陽縣吏,負隅頑抗的白波宿賊,亦紛紛棄械投降。宮中大火已熄。粗略統計,有兩千大小黃門,死于非命。更有數百白面無須之留守宮官,慘遭誤殺。至于何府死士,被幕府雄兵悉數屠盡。

  另有永樂宮、云臺殿、雞鳴堂,被縱火焚毀。

  黃門子弟不算。城內及四郭百姓,無辜被害者,數以萬家。

  萬幸。洛陽公卿皆無礙。再聞二宮太皇、何太后及少帝,皆安然無恙。終于各自安心。民心初定。

  對于大將軍,兵敗身死。眾口不一。

  有人拍手稱快,有人扼腕嘆息。類比前大將軍竇武故事。百姓對大將軍何進之死,更多憐惜。加之自得黨魁張儉點撥,何進頗多義行。亦令人稱道。再加暗中所謀,并不足為外人道哉。故時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多知大將軍興兵,乃為誅殺黃門宦官。并不知曉,何進暗行不端,火焚燒永樂、云臺,弒殺二宮太后之劣跡斑斑。

  只需與宦官相關。天下百姓皆自然而然,站在黃門之對立面。所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莫過如此。黃門宦官,時至今日。又何嘗不是咎由自取。

  張讓暗中所為,亦被趙忠悉知。本以為,原先眾人定計,拼死一搏,最好亦莫過和局。只需暗中救走少帝,黃門宦官自可立于不敗之地。

  不料,張讓舍身飼虎。董驃騎又行黃雀在后之舉。陰差陽錯,錯進錯出。竟一舉斬下大將軍何進首級。始料未及。

  談判的核心。相互妥協,各取所需。

  大將軍何進與黃門內官,聯手炮制的這場宮廷政變。

  如何妥善收場,才是當務之急。

  興兵入宮,濫殺二千余眾。縱火焚燒宮室。累及二宮太皇及少帝。條條皆是死罪。

  所謂人死如燈滅。愛恨情仇,一筆勾銷。用死人抵罪,古往今來,屢見不鮮,屢試不爽,無所不利。

  一言蔽之,死無對證。

  大將軍何進,身首異處。

  中常侍張讓,投河溺亡。

  二人生前足夠權重。此時用來擔責,再好不過。

  無需暗通曲款。雙方默契共生。

  袁紹等人,推說一切皆是奉命行事。焚燒二宮,亦出何府死士,非我等所為。

  趙忠等人,則借口一切皆出張讓所謀。裹挾少帝出宮,亦是其擅自行事,事先并不知情。

  雙方各執一詞。足夠默契的同時,亦各自留有討價還價之余地。比如,袁紹一系,求改“張讓裹挾少帝出宮”為“張讓劫掠少帝出宮”;而趙忠一系,則必改“大將軍興兵誅內宦”為“大將軍興兵除異己”。

  如此,咬文嚼字,終得圓滿。

  稍后,便是各方說客,粉墨登場。洛陽宗親貴胄,齊上二崤城,同登云霞殿。先借口問安,再說各家慘淡。最后旁敲側擊,為人請求脫罪。

  如先前所言。之所以洛陽子錢家,敢貰貸封君列候,亦有此因。皇親國戚的重要作用之一,便是充當“禁中說客”。為人求情,為人求官,為人求爵,不一而足。

  各方角逐。不出三日,二宮太皇,金口定調。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削爵、降職、罰俸、免官、收押、流徙。不一而足。皆可罰銅抵罪。

  終歸能破財消災。

  西園長樂宮,長秋殿。

  車騎將軍何苗,五體投地,噤若寒蟬。

  簾后何太后面無表情,不置一語。

  許久,這才平靜開口:“殿前所跪何人?”

  “臣,何苗,罪該萬死。”何苗假裝痛哭流涕。

  “原是朱將軍。”何太后明知故問:“何罪之有。”

  聞太后此言,不啻當頭一棒。何苗驚怖叩首,乃是前額崩裂,血流滿面:“臣,死罪,死罪!”

  聞何進授首。何苗頗多竊喜。自以為,太后從此往后,唯有仰仗自己。外戚顯貴,非他莫屬。不料今日來見,何太后竟口出“朱將軍”。若與太后再無瓜葛,何苗當真變成朱苗。何止洛陽無法立足,飛來橫禍,身首異處,不過是旦夕之間。

  “少時,多虧大兄,里里外外,幫襯阿父。殺豬宰羊,起早貪黑,賣肉市中,你我才得衣食無憂。你素與大兄不親。然同出一門,自幼相伴。你亦改何姓,方有今日之富貴。若為朱苗,又與朕何干?”言及此處,何太后終是落淚:“大兄被害,你在何處?”

  “臣…”何苗無言以對。

  “罷了。”何太后以袖拭淚,不見悲容:“不提薊王太妃義結金蘭,薊王桃園結義。便是張讓養子張奉,知父投河,尸骨無存,亦親往孟津祭拜。哭暈落水,若非被過往漁戶所救,已隨父而去。而你,卻不見一絲悲情。我大漢立朝四百年,忠孝為先。不忠不義,不肖子孫。如何能繼承家業?”

  何苗如醍醐灌頂,幡然醒悟。淚流終發自真心:“臣,知罪。”

  無論心中有無悲傷。長兄為父。雖說兄終弟及。然若是不肖子孫,則另當別論。何苗先前為避嫌,故不敢為何進披喪。得何太后告誡,這才醒悟。

  時,薊王執晚輩禮,為右國令披喪送葬。

  天下悠悠眾口,卻無人指摘。正因以孝為先。義而無罪。

  “且自去。”何太后言盡于此。

  何苗如獲大赦,掩面遁走不提。

  何太后自簾后,返回后殿。只見,三日前告假出宮,今日始歸的長樂太仆郭勝,正頸纏白綾,被數個宮中健婦,施以絞刑。

  “太后饒命!”郭勝面紅耳赤,聲嘶力竭。

  何太后置若罔聞,端坐上首:“行刑。”

  “喏!”健婦咬牙發力,白綾徐徐收緊。

  郭勝雙目圓睜,口鼻溢血。垂死掙扎,直到,了無生息。

  何太后將一切看在眼中,記在心底。

  待郭勝氣絕。健婦齊來復命,詢問尸身如何處置。

  何太后言道:“懸在西園闕下。讓往來百姓,皆可觀瞻。”

  “喏!”

  何太后此舉,大有深意。殺人泄憤乃其一。為大將軍正名為其二。所謂“有仇必報”。坐實大將軍乃因誅宦未成,身首異處。

  二宮太皇得知,五味陳雜。

  太后首開先河,大義滅親。余下二宮太皇,及少帝,該當如何。

  天下皆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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