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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4 又見連環

熊貓書庫    劉備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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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旦會,如期而至。

  累日暴雪,今日始晴。天光微亮,人馬嘶鳴,充塞城郭。尤其函園,旌旗蔽日,山門大開。出園隊伍,綿延數里。由西向東,橫穿入城。

  懼時局險惡,賊臣當道。無論百貢職蠻、眾郡奉計,亦或是宗親諸劉,皆擇函園客堡棲身。不住鴻臚寺國賓館。

  雖已先行報備,然畢竟深居簡出,外人未能窺得全貌。故不知,上洛使團究竟幾何。待正月旦當日,接車如龍,摩肩繼踵。洛陽百姓方知盛況,竟不弱先前。

  煌煌天漢四百年,積威猶在。尤其薊王漢旗高舉,征討四方,莫不臣服。西域、漠北,嶺南、東瀛,四大都護府所轄,紛紛追隨薊王,遣使上洛。足抵關東淮泗所缺。且規模尤勝。

  洛陽百姓,坐井觀天。卻也窺一斑而知全豹。

  薊王忠君護主,先帝當可托付。

  開年盛會,百官無有缺席。便是稱病不朝,閉門謝客之王太仆,亦抱恙入宮。

  比起“周旋容萬人,陛高二丈”德陽殿前,人頭攢動,人山人海。此時,德陽殿內,天子正襟危坐,百官屏氣凝神。董卓仗劍立于天子座前,表情古井無波。

  少頃,忽聞甲片撞擊,金戈鐵馬。

  便有一人,被羽林衛押解入殿。擲于天子座下。

  見此人,具服貂冠,竟是位列九卿之高官。

  待看清相貌,百官無不嘩然。

  便是少年天子,亦失聲:“王太仆?”

  “老臣,殿前失儀,陛下恕罪。”王允整理衣冠,伏地行大禮。

  “何以…至此?”少年天子,欲言又止。

  董卓抱拳行禮,又吐氣開聲:“稟陛下,老賊叨食漢祿,實為漢賊。裝病不出,暗行不軌。欲謀刺朝堂重臣,傾覆社稷。今人贓并獲,故請陛下定奪。”

  “賊臣無恥!”王允怒發沖冠:“擅行廢置,謀害太后,略蒸宮人,發掘園陵,窮兇極惡,暴逆至此。人人得而誅之。天下恨不能,食肉寢皮!”

  董卓惡極反笑:“好一個食肉寢皮。某,便如你所愿。”

  “我兒何在!”

  “呂布在此。”

  一唱一和,前呼后應。少年天子,面如土色。

  果見左中郎將呂布,利甲堅兵,領羽林衛,刀槍上殿。越百官隊列,止步于天子座下。

  “臣呂布,叩見陛下,拜見丞相。”

  “王允謀逆,罪大惡極。剝皮抽筋,剁成肉泥。”董卓竟先天子而言。

  “喏。”呂布便要上前拿人。

  “丞相且慢。”危急關頭,忽見一人自出隊列。

  董卓表情微變:“少府欲為此獠求情乎?”

  正是少府張儉。

  “非也。”張儉乃出董卓門下,豈會為王允開脫:“老臣所慮乃今天盛典。若興刀兵,恐為不祥之兆。”

  “嗯…”董卓果見遲疑。

  “少府所言極是。”便聽少年天子,輕聲言道:“殿外百貢職蠻、眾郡奉計。更加諸劉宗親齊聚。若此時發難,恐有損大漢天威。”

  天子言輕而位尊。百官當面,眾目昭彰。若一意孤行,恐落人口實。尤其薊國上計使團,赫然在列。此中情形,若被薊王所知。反而不美。

  心念至此,董卓這便作罷:“權且留爾性命。會后殺之。”

  “董賊,董賊!”王允喝罵不斷,被拖下殿去。

  董卓旁若無人。躬身請命:“時辰已至,請陛下移駕。”

  “請陛下移駕。”百官無不高聲附和。

  少年天子,所思所想,可想而知。

  終歸一場內訌,未殃及大典。存續大漢威儀,保全天家臉面。

  呂布按劍持戟,立于董卓身后。

  寸步不離。

  百官各自竊竊私語。艷羨,鄙夷,唾棄,痛恨,兼而有之。

  正月旦會后。

  不出三日。王允黨羽,被連根拔起。董卓納黨魁進言,未動私刑。將一干人等,皆收押黃門北寺獄。待開朝之日,交由三司會審。

  又三日,呂布舉家搬入萬歲塢中,被一眾家奴部曲,尊為“少主”。

  坐實認賊作父。

  董卓甚至將五千秦胡鐵騎,交由呂布統領。足見信賴有加。

  而后,每每遇事。董卓便于竿摩車中喚一聲:“我兒何在。”

  呂布遂拍馬上前,高聲答曰:“呂布在此。”

  人前人后,別無二致。

  乃至于,道旁小兒,爭相模仿。

  “我兒何在?”

  “呂布在此。”

  無忌童言,此起彼伏,充斥街頭巷尾。傳為洛陽笑譚。

  王允被捕下獄,呂布認賊作父。

  義父、義兄,突遭變故。安素心情,可想而知。

  薊王宮,瑞麟閣。

  讀完洛陽密報,薊王一聲慨嘆。

  “王太仆,功虧一簣。呂奉先,認賊作父。”

  閣中貴人,神情微黯。

  宋貴人勸道:“夫君切莫傷懷。董卓以家小相逼,呂布不得不為。王允行事不密,怨不得旁人。累及無辜,牽連甚廣。為今之計,當如何補全。”

  “為夫已命門下,施以援手。亦傳語黃門令左豐,善待獄中人等。奈何朝野上下,皆董卓黨羽。恐難轉圜。”薊王言道。

  “安貴人何在?”士貴人忽問。

  “安貴人昨日侍寢,尚未起身。”薊王答曰。

  “義父、義兄,反目成仇。”士貴人嘆道:“安貴人,有苦自知。”

  少頃,安貴人步入閣中。

  “見過夫君,并諸位姐妹。”

  “貴人可好?”薊王既知,安素亦知。洛陽城中,諸如程氏姐妹,與安素時有書信往來。

  “無妨。”安素柔然一笑:“義父、義兄,皆未有失。內中詳情,尚不得而知。且三司會審,非一日之功。足可一探究竟。”

  “貴人,意欲何為?”薊王聽出弦外之音。

  “稟夫君,妾,欲往洛陽。”安素正色道:“謂事出必有因。義父、義兄之事,道聽途說,斷難全信。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

  “此去洛陽,危機重重。貴人斷不可只身涉險。”薊王斷然搖頭。

  “妾,心意已決。求夫君成全。”安素肅容下拜。

  “不可任性而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薊王如何能應允。

  見安素伏地不起。宋貴人忽心有戚戚。這便垂淚進言:“義父兄,亦是父兄。換做夫君,又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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