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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4 貪多必失

熊貓書庫    劉備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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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勃海乃大國。擁百萬之眾。其地,足可分十子。”馮美人如花笑靨。尚不足二九之華,未泯少女心。

  “不取。”薊王言道:“不說其地,之于三百子嗣,不過杯水車薪。何況,董卓虎狼之臣,與他暗行茍且,不啻與虎謀皮。智者不為。”

  “何謂‘與虎謀皮’?”圣火女祭,人前人后,榻上榻下,皆勤學好問。

  馮美人遂將其意,娓娓道來。

  “原來如此。”此語乃薊王首創,并未見于書籍,故大秦女祭,雖足學飽讀,亦不知其意。

  “勃海國,千里之土,百萬國民。當是‘一塊肥肉’。”黑夜女王英妮娜,嫣然一笑,嫵媚生姿。

  薊王淡淡一笑:“薊國,亦有千里國土,更有千萬國民。十倍于渤海。何必另取。”

  “不是說‘多多益善’么?”阿奇麗婭,滿腹所學,終覓得用武之地。

  “貪多必失。”薊王答曰:“今漢只聞并縣為國,豈有合邦并國之理。與法不合,不可妄行。”

  馮美人果然聰慧:“夫君乃憂,若擅開此列,乃至后世吞并成風。諸王子國攻伐不斷,禍起蕭墻。”

  “為夫,亦有此意。”劉備直言道:“董卓廢立新帝,眾目睽睽,海內共睹。薊國大漢一藩,一言一行,皆需謹慎。不可惹人非議。”

  “‘積羽沉舟,群輕折軸;眾口鑠金,積毀銷骨’。”阿奇麗婭,脫口而出。紅唇微腫,我見猶憐。

  劉備輕輕頷首:“人言固然可畏。然心中更需懷敬畏。”

  “守節。”英妮娜言簡意賅。

  “然也。”

  “當如何答復?”馮美人柔聲問道。

  “先將此詔,公之于眾。再上陳情表,言,薊國上下,奉詔行事,別無二心。至于陛下所賜,一概婉拒。”

  “喏。”

  苦等半月。《起居遺詔》,終被薊王,昭告天下。

  原來,董卓非大膽妄為。乃是奉詔行事。有二宮太皇,并薊王為證。天下自無人見疑。董侯穩坐大位。就藩史侯,亦無話可說。

  兄終弟及,父死子繼。乃古之禮法。長子無德,不配為主。故以次子代替。亦是權臣之道。無可厚非。

  洛陽朝堂,渙然冰釋。我等,實非變節易主,乃奉命而為也。于是,皆大歡喜。

  至于,剛除何氏之患,又起董氏外戚。時至今日,唯求自保,余下已無力顧及。

  董卓一時,威風赫赫。洛陽上下,談之色變。

  高坐魚梁,呼召三臺。

  首當其沖,當除壽春合肥侯割據。安撫薊王,更是重中之重。

  “薊王上表,拒并國渤海。薊王何意?”董卓居高下問。

  凡登魚梁臺者,皆為朝中新貴。只剩太傅楊彪等一眾老臣,入宮伴君。

  尚書令許攸,起身答曰:“薊王乃純臣。兩漢四百年,未聞兼并邦國。故薊王不欲行悖逆之舉。”

  “尚書令言之有理。”御史中丞樊陵,起身附和。

  “增封數縣,如何?”董卓又道。

  “恐,薊王亦無此意。”許攸再答。

  “薊王,伐無義,討不臣,為宗室表率。薊國大漢一藩,年年奉獻,從無間斷。今,新帝繼位,大赦天下。封賞有功之臣,焉能獨薊王例外?”董卓言道。

  “丞相明見。”群僚下拜。

  “子遠可有良策。”董卓又問。

  “卑下竊以為,薊王志在四方。立幕府,辟荒洲。向化島夷,舟行萬里。前與少帝,立江表十港。七海之大,廣袤無垠,豈是十港能夠總括。”許攸窺董卓面色稍霽,便知其心意。遂再接再厲:“故丞相可請陛下詔賜薊王,并土開疆之權。”

  “尚書令所言,莫非加賜九錫?”御史中丞樊陵起身問道。

  “非也。”許攸言道:“先前薊王數拒九錫。今再行之,亦是徒勞。”

  “當賜何物?”董卓又問。

  許攸答曰:“《逸周書》曰:‘辟土服遠曰桓。’桓者,柱也。上古時,稱桓表。以此柱,示王者納諫或為指路。故又稱‘表柱’或‘望柱’。今稱‘華表木(注1)’是也。”

  “賜華表木。”董卓如何還不醒悟。

  “恐木柱不耐朽也。”許攸又進言道。

  “銅柱。”董卓脫口而出。

  “丞相明見。”許攸拜服。

  “鑄銅頗為耗時,恐非一日之功。”御史中丞樊陵奏道。

  董卓輕輕頷首,忽想起一事:“嘉德殿前九龍門,立有三銅柱。銅柱三龍纏繞,計有九龍。可拆其二,賜與薊王。”

  樊陵再進言:“拆二留一,恐至不美。”

  “悉數拆之。”董卓大袖一揮。

  “喏。”

  朝政議畢,董卓自去。

  百官群僚,三三兩兩,下臺自去。

  御史中丞樊陵,快步追上許攸,低聲言道:“幸不負尚書令所托。”

  “許攸深謝。”原來,二人早有默契。

  “你我同殿為臣,獨席而坐。自當守望相助。告辭。”所謂來日方長。二人皆位卑權重。又謂來而不往非禮也。今日施以援手,他日有求,必有應也。

  “尚書令何故出此下策。”許攸不及登車,忽聞后聲。

  正是同為三獨坐之司隸校尉桓典。桓典與王允,相交莫逆。故知許攸借刀殺人,又暗行苦肉之計。自那日,王允被董卓趕下魚梁臺,便誓不于其再見。入宮陪伴獻帝身側。唯剩桓典,登臺議政。

  許攸笑道:“請移步一敘。”

  “請。”二人前后登車,共入函園,遺芳里,許攸宅邸。

  賓主落座,許攸這便言道:“此乃薊王‘拋磚引玉’之計也。”

  “愿聞其詳。”桓典自知典出何處。

  許攸笑道:“校尉可知,董卓之危乎?”

  “未曾知也。”桓典如實作答。

  許攸遂將董卓隱秘,娓娓道來:“先前,董卓據守虎牢關,抄掠關東豪強塢堡,得錢糧無數。然自并四方將軍部眾。十萬大軍,人吃馬嚼,再加重賞廢帝有功,積財多已耗空。”

  “鑄銅。”桓典脫口而出。

  “然也。”許攸言道:“不出數日,董卓必搜刮京師銅器,用以鑄錢。亦不出所料,必鑄小錢。”

  桓典續言道:“待京師銅器鑄盡,董卓必拆宮中銅人、銅駝、銅馬、銅鐘…”

  “貪多必失。”許攸一語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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