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行省首府,薊王乃是初臨。亦是初涉,西陸風土人情。
羅馬帝國,圖拉真時代,郵驛發達。時下,羅馬境內共有三百七十二條驛道,總長度達二十萬里。“條條大路通羅馬”,絕非虛言。然境內酒館,亦絕非大漢逆旅、客舍可比。
旅館老板,稱“科波(copo)”,女老板則稱“科帕copa)”。
一般而言。旅館房間逼仄,設施簡陋,甚至破爛至極:“我的床不僅很短,而且還斷了一條腿,破爛不堪。”居住惡劣,飲食極差,且不安全。由于多是往來游商,異鄉旅人,并下層貧民出入,暴力犯罪層出不窮。每當夜幕降臨,旅館遂成作案天堂。累及周遭街道,亦暴力彌漫。
羅馬旅館,遂成為不潔、污穢、骯臟、淫蕩、藏污納垢之代名詞。
薊王不知內情,扎營于犯罪之地。
此時,便彰顯夜女王之威力。
宿營地還未及展開。便有無數篷車,蜂擁而至,圍成水泄不通。
商道旅館,本就是魚龍混雜,是非之地。薊王車駕,精工細作,窮工極巧。必遭人窺視。混在無數篷車之中,安全自是無虞。這群游走于繁忙商路,舉家以占卜通神、儀式歌舞、巫術草藥等,諸技為生。稍后羅馬帝國覆滅,西陸衰敗,陷入黑暗中世紀。遂劣化成,以盜竊、刺殺、行妓為生。后世稱之為“吉普賽人”。
時下,美索不達米亞篷車民,亦是“神娼”來源之一。神娼,乃是屬于侍奉神明之神職人員。只在神廟與朝圣者發生關系,取“夜合錢”奉神。早期羅馬貴婦,終其一生,還須最少有一次到神廟為娼,“為神奉獻”的經歷。
古希臘史學家希羅多德(ΗΡΟΔΟΤΟΣ),稱之為“神娼服役”:“巴比倫和塞浦路斯規定,婦女一生中,必須要進行一次‘神娼服役’。即進入女神廟充任神娼,接待異鄉人,尤以處女為佳,收入所得納作對女神廟的供奉。”
據薊王所知,天竺亦有類似“廟妓”。
與后世娼妓,最大不同有二:場所為神殿,夜合錢奉神。
有神娼服役之家,必得神殿庇護。正因如此,雖居無定所,卻可借服役之名,往來各地,進出各城神廟。且無有關稅,少有盤問。
于是,刺探信息,便成了篷車民,另一項特技。至于毒藥刺殺,亦是必備技。
深居簡出薊王后宮。舉手投足,無懈可擊薊宮儀之椒風美人,英妮娜。自伴駕西行,便如魚得水。
篷車聚集之地。便是暴徒,亦避恐不及。
薊王宮藏龍臥虎。何懼魚龍混雜。
單夜女王一人,足以應對。更有圣火女祭,阿奇麗婭,尚未發揮。不過是邊墻行省。待深入西陸,守護圣火之高等女祭司,死亡女神普洛塞庇娜之化身,必會發光發熱。
不急。當徐徐圖之。
神娼聚集,異香撲鼻。香氣中,多安神靜心之功效。正如諸夏仙門,深諳藥理。西陸神娼,亦精于此道。
且已被神殿選中,尚未服役之神娼,年輕貌美,風姿出眾。自幼言傳身教,煙視媚行,我見猶憐。夜女神欲擇絕色,侍寢榻上。卻被薊王婉拒。
薊王潔身自愛。后宮佳麗,輪番寵溺,尤恐不及。豈有閑情,眷顧庸脂俗粉。
更何況,耳病廝磨,由表及里。若有隱疾,悔之不及。薊王一人身染,后宮無一幸免。于人于己,皆不可行事放濫,恣意妄為。
更何況,兒女私情,絕非薊王所欲。若無家國利益。寡人無情,切記。
三日后。
隨霧潮·哈利婭,引血沙蝎母,星昴·賽拉婭,入營相見。
遠眺廣場,篷車綿延。
星昴·賽拉婭不禁言道:“群獅之主,因何置于普里阿普斯之地。”
普里阿普斯(Πραπο),希臘神話,生殖之神。畫像或雕像,常置于妓院入口。故亦有縱欲之神性。妓女們常赤身裸體,坐于窗前,誘惑路人。舉起手,拇指和食指相捏,做出象征陰的環形。如有路人看中,便會伸出一根指頭,做象征陽的柱狀。妓女見狀,便會出門迎接。此便是“豎中指”的來歷。
亦有詳細分類。
德里卡特,最高級,高官權貴,專屬情婦;法摩賽,名門之女,急需金錢或單純享樂;多里斯,習慣赤身裸體之美人;魯帕,貧困婦女,只在里弄或冷清的大街,招待顧客;埃利卡里亞,面包師的姑娘,推銷(生殖器狀)祭品為主,僅為副業;布斯托里亞,家在墓地,職業送葬人,亦為副業;庫帕,小店女仆、侍女;諾克提里埃,夜妓;迪亞博拉萊斯,收費只約兩分;弗拉里埃,鄉村姑娘;加里奈,小偷兼妓女;奎德蘭塔里埃,收費只是一塊魚、一塊面包或一杯酒。
“夜女王,亦是雌獅之一。”哈利婭如實作答。
“可是美索不達米亞,最后的蘇美爾人,黑夜女王厄里什基迦勒。”星昴·賽拉婭,亦聞其名。
“正是。”哈利婭答曰。
“傳聞。最后的蘇美爾人,世代被神之契約所禁錮。契約乃美索不達米亞,三國主共立。唯有三國主共赦,方可解禁。”不料星昴·賽拉婭,對此事一無所知。
霧潮·哈利婭,這便將前后諸情,娓娓道來:“多年前,群獅之主,請安息王子,救羅馬皇后魯琪拉…”
“竟有此事。”星昴·賽拉婭,若有所思:“群獅之主,必有西征之意。”
霧潮·哈利婭,亦如此想:“所以,女主人。群獅之主,絕非只為繁衍子嗣。”
“羅馬皇后魯琪拉,便是秦后。”來自遙遠賽里斯人國度的消息,星昴·賽拉婭,并不敢輕信。
“女主人。我想,傳聞可信。”霧潮·哈利婭低聲答曰:“圣火女祭司,阿奇麗婭,亦是雌獅之一。”
“原來如此。”
正當霧潮·哈利婭并星昴·賽拉婭,穿行于密集篷車,覲見薊王之時。
一輛裝飾考究之行省馬車,亦止于羅馬第三軍團駐地前。
車門開啟。
一位貴婦,急忙下車。
“女士,請說明來意。”守衛以禮相待。
“執政官,速帶我去見執政官。”貴婦語氣急迫,毋庸置疑。
守衛不敢大意:“請問,您是?”
“茱莉亞·瑪依莎。”